七零年阴历十月十八，寅时，愈见天光。
昏暗的屋子里，陈水英（李明来之妻）满头是汗地躺在床上，双目赤红死盯着墙壁上那盏掐了芯的灯。
产婆坐在床边面无表情。
卯时，李明来（钟春之子）循着孩子呱呱坠地的声音来，面带笑容看向产婆问：“是啥？”。
产婆回道“贼娃子”。
李明来脸一垮，甩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钟春（李明来之母）甩头“嘿”了声，一脸不耐，转身埋头便走。
只听“邦”的一声，屋内众人看过去，只见钟春捂着脑袋，额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哎哟哎哟”着也走了。
陈水英见这般情形，攥紧被子的手无力垂下。
产婆看向陈水英，“咋办？”。
陈水英说：“懒得剪（脐带），丢了吧，既然她爹都不要了，又不是我作恶，扔那桶里罢。”说着指向那不远处的一个尿桶。
产婆没听她的话，剪了脐带，包了帕儿，“这孩子女生男相，下一胎定是个儿子”。
说完，见陈水英似有动摇，便将那孩子放在陈水英怀里。
孩子哭了一会儿，陈水英又将孩子放在旁边，不去看她。
第二天，钟春来看时，只听得见孩子哭声不似昨日那般响亮，“呜呜呜”的，像只快断气儿的猫儿。
钟春才晓得孩子没喂任何食物，见陈水英那满脸泪痕，心中了然。
陈水英竟是想将那孩子活活饿死，眼见着要没气儿了，连忙劝着她给孩子喂了些奶。
那孩子上午生下来，亲爹下午便忙赶着去队上修水库，“不见得人”。
名儿也没取，“冬瓜冬瓜”地叫到了3岁，才取了名儿，“李翠花”（出自电视剧《五女拜寿》）。
七三年阴历七月初十，李儒会出生那天。
李明来得了消息是个儿子，便提了一条三四斤的草鱼，嘴上含着红纸，满面春风地赶往陈水英的屋子。
路上遇见人便笑着道：“这回不用说了，搬了条鲤鱼（得了个儿子）”。
赶到的时候，屋里堆满了人。
陈水英躺在床上看见丈夫来时那笑容哟，只可惜他脸太小，堆不下啦。
新生儿没洗三，总是有些脏的。
李明来却没看见似的，隔着帐子抱起来，就又是亲又是蹭。
陈水英见这情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听见丈夫不停安慰“辛苦了，辛苦了”，看着家人们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想到前两次生的是女儿的时候的冷清。
生了儿子之后，前两个女儿的处境便要一落千丈了。
果不其然，那两个女孩儿被送去了她们外婆家家，和其他几个表姐妹一起养着，到了能割猪草的年纪又接回来。
那时候的孩子们都还小，不明白为什么被这样对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