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转身离去,却忽听龙陵夜道:“好!那便就做个侧妃吧!”
程悠若心内一沉。侧妃,便是名正言顺的妾室了。
“姑娘,这……”秀清也是大为惊诧。
程悠若一声苦笑。
想必就连秀清也看得出,如果龙陵夜不改变主意,这陆芷溪若是想要进九天行宫,就只能以美人的身份。但是,这是龙陵夜自己想要改变主意的。
“好好!奴才这就回去将王爷的意思转达给陛下和陆大人!”赐婚不成,只得了个妾室,但是相比之前的美人,黄忠全竟是松了一口气,连连应承道。
龙陵夜的眼角余光扫向竹林之处,见一袭淡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嘴角的笑意瞬间敛去,双目忽然紧闭,沉声吩咐道:“回书房。”
程悠若,程悠若……
既是舍不得放下你,就只能将你困在九天行宫之中。但是,却又不能再见你……绝对不能。
“姑娘千万不要难过,王爷这是迫于圣旨的压力,才不得不这么做的。毕竟皇上赐婚赐得可是正室王妃,王爷直接给降为美人,也实在太说不过去……”秀清一路劝说程悠若。
程悠若却是一路不语,秀清还以为她是气糊涂了,抬眼看去,竟发现程悠若的面色是出奇的平静。
接下来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了,的确是被程悠若的平静给吓到了。
“姑娘?”半晌,秀清才试着探问一句。
“放心,我没事。”程悠若道。
推开房门,透过月门看到内室墙上挂着的龙陵夜的绣像,想要说声“摘了”,又觉得太过矫情,便是咽了下去,并未吩咐出来。只是平静的看着这绣像,半晌,平静的面颊上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叹,别过头去,再不去看。
她又有什么资格动气?
龙陵夜从未说过会娶她,从未承诺过不碰别的女人。爱他,只是她自己一一厢情愿的决定。回忆起来,到现在为止,龙陵夜也并未说过“爱”这个字。
只是对她好,仅此而已。
但是这些好,又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多少是出于算计?或许是,各自占了一半吧!
这一阵子始终没有见到龙陵夜,他不来,她也不去,就这么僵持着。
这日九天行宫忽然热闹起来,陆家送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过来,程悠若一时也起了好奇之心,带着秀清去看。
“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吧”,秀清跟在程悠若后面,却是一路劝说,“这等纳妾之事,各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看头的。”
路过的这些奴婢们,都是紧张兮兮的向程悠若施礼,生怕程悠若此时在气头上,做出什么发火的事情来。毕竟现在侧妃刚入行宫,王爷的心思到底在谁的身上,她们也猜不准。
跟着一些凑热闹观礼的奴仆们围在凌风殿外,看着龙陵夜懒散地靠在殿内高座之上,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从人群中缓缓走向前去。
程悠若竟是心内一阵抽痛,这一瞬间,她甚至希望,穿着这身嫁衣,走进龙陵夜的,是她自己。
龙陵夜……
却见龙陵夜的眼神竟是看着她这里!
他发现了她!
倒也觉得没什么好躲闪的!这毕竟是行宫里面的大事,她好奇,过来凑凑热闹怎么了?行宫上下,不都来凑热闹了吗?
“侧妃娘娘向王爷行叩拜之礼——”喜娘拖着长音道。
陆芷溪腰肢轻轻摇摆,整体上看来,举止又颇有大家闺秀的端庄之相。加之她身材纤细袅娜,这一番扭扭捏捏、弱柳扶风般的身姿,倒是颇有几分娇娆魅惑之感。
“侍妾卑下,向王爷行礼——妾身必将躬身侍奉王爷……”
“脱了。”未及她说完,龙陵夜却是忽然冷下脸来。
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因为是送“嫡亲妹妹”过来做妾室,陆元夕似是赌着气,并未到场。而是派了几个陆府心腹过来送个亲了事。
几人见龙陵夜这一张冷得如同寒冰般的脸,面上都是有些挂不住。曾阿鲁道:“秦王殿下,奴才不解,您……这是何意?”
龙陵夜却是看也不看他,只是扫了陆芷溪一眼,道:“既然知道自己卑下,侍妾进门,该穿什么颜色,你不是不知道吧?难道堂堂太师大人的嫡亲妹妹,竟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得?”
陆芷溪慌忙叩头道:“王爷恕罪,是妾身的疏忽……日后妾身一定注意,绝对不穿大红。”
“日后?”龙陵夜却是笑道,“日后是日后,现在是现在。脱了。”
“这……王爷开恩哪……”陆芷溪惊慌道。
“王爷”,喜娘也是吓得不轻,颤颤巍巍的劝说道,“侧妃娘娘刚刚进府,有些不懂得的,也是人之常情,当众宽衣,丢得也是王爷的脸面啊……”
龙陵夜却是完全没听到一般,懒懒起身,扫了眼陆芷溪,道:“无趣得很……本王最讨厌张扬的女人,你自便吧。”
言罢,竟是转身欲走。
“王爷!”从盖头下看到龙陵夜欲走,陆芷溪忙叫道。
“怎么?”龙陵夜回过头来,眼中竟是有了杀意,道,“大红,只能王妃穿。你穿着大红进来,本王能容你继续活着,已是你的福气。”
“只有本王的王妃,才能穿大红的嫁衣……”龙陵夜重复道。
程悠若心内一震,怔怔的看向龙陵夜,却发现,他刚好也看向这里。
与程悠若的目光不期而遇,龙陵夜却是慌忙转过目光,拂袖便走。
“王爷!”陆芷溪又是慌忙叫住了龙陵夜,这一次,却是再不敢耽搁什么,只道,“妾身……听从王爷的吩咐便是。妾身乃是王爷的侍妾,自然,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一番回答,却是让在场众人都吸了口气,听着她哽咽的声音,不免有些同情。
但是,却是绝对不包括程悠若在内。
因为她知道,陆元夕父母早亡,他们家就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妹妹。现在的这个女人,一定是陆元夕和龙非然找来的冒牌货。过来干什么,只有这冒牌货自己清楚了。
陆芷溪含着泪,站了起来,摘掉了红盖头,一张姣好的面容展露出来。面颊粉润娇媚,眼中泪光点点,一番楚楚风姿,看得人心内生怜。
委屈地忍着抽泣之声,十指纤纤,脱掉了外袍。幸好内里穿的是白色的内衫,因而并不需要脱下。她自己也是长舒了一口气,道:“王爷,可以了吗?”
龙陵夜点点头,道:“继续。”
又重新座回金座上,总算是完成了这一番纳妾之礼。
是夜,夜深,人静,人不寐。
程悠若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浮现起陆芷溪梨花带雨的脸,就浮现起龙陵夜那张冷峻的面庞。
这陆芷溪如此会逢迎人心,今晚,龙陵夜会和她……
心内烦闷,便披上衣服到院子里走走。却听秀清也推门出来。
“秀清?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程悠若道。
“姑娘,我……没关系的姑娘,我不困,你自散你的步,不用管我。”已是秋冬之交,程悠若披着棉袍,却见秀清只披着一件单衣,冻得哆哆嗦嗦,却还是嘴硬说“没事儿”。
不免笑道:“傻丫头,我哪有那么想不开?”
便也不再在院子中停留,转而进了秀清的房间,道:“你若是真不放心我,不如陪我喝酒,如何?”
秀清点点头,道:“奴婢去拿酒。”
“穿上棉袍。”程悠若将棉衣递给她。
秀清眼内一热,道:“姑娘对奴婢真好。”
程悠若笑笑,道:“你不也是担心我,才不敢入睡的吗?”
秀清这丫头,很懂得感恩,的确让她常常感到温暖。
不多时,秀清从小厨房取了酒来。程悠若心内烦闷,再加上夜里寒冷,不知不觉,就吃得多了一些。
“秀清啊……你知道吗?我真恨自己没出息……”人喝多的时候,面对毫无防备之心的人,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吐露出心声来。
“可是我……我真的很、很……我真的,我是爱龙陵夜的……我心里不舒服……你说,他们现在在干什么?”程悠若抓着秀清问道。
“姑娘,你喝醉了,别再喝了吧。”秀清劝说道。
却是哪里劝说得住,程悠若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灌酒,像是和自己较劲儿一般。
只听她反复的说着“没出息”、“恨自己”等语,眼内一热,心中情绪纠葛,竟是放声大哭起来。
她懂得,如果程悠若对她有半分戒心的话,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喝醉的。
“龙陵夜……龙陵夜……”听程悠若的嘴里反复地唤这这个人的名字,她的心里,竟然也是随之,反复的唤着。
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忽然就笑了出来,边哭边笑,这笑又变成了哭,却是再无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
翌日程悠若只觉得头脑沉沉,一觉已经睡到了晌午。迷迷糊糊的想起昨晚好像喝多了,好像还絮絮叨叨的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就觉得大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