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若一个人窝在军帐之中,晕过去又疼醒,疼醒了又晕过去,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
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两餐的饭菜,才知道原来只过去了一晚而已。因为桌子上面只有早饭和午饭,可见现在不过是第二天的下午。
龙陵夜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是即便他回来了,又能如何呢?还是没有解药!
十天,她到底该怎么熬过?
咬咬牙,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她知道她必须吃一些东西。她要让自己好好好活着,绝对不能死,而且,也绝对不能因这一次的毒发,而让自己的身体造成太大的虚亏。她绝对不能被这点儿疼痛给打倒,绝对不能!
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挪到桌子那边去,却是在刚一下床的时候,就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冰冷的地面。竟是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想要爬到桌子那边去,又觉得这场面是在太过凄惨,即便没有人看到,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因而只好暂时让自己就这么蜷缩在地面,想着等一会儿适应一些,再试着站起来。
忽听军营之外一阵响动,却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什么。总不过又是龙陵玉在耍什么花招,或者是西魏又来使臣了。
试着让自己适应这种疼痛,试着在这种疼痛的折磨下平稳着呼吸。让自己忽略疼痛,只是反复的告诉自己,必须要吃饭,必须要好好活着。因而扶着床榻,再次支撑着自己,想要自己起身,总算能撑着床板站起,却是疼得根本走不了一步路。
她恨这样的自己,决不能让自己被这疼痛打倒,绝不!
一拳接着一拳的捶着自己的腿,想要让极致的疼痛来刺激自己的神经,哪怕只是让双腿能迈出一步路也可以!却是因为浑身上下都是万虫啃咬一般疼痛,这拳头一下下打在腿上,却还是没有任何其他的知觉,都是疼,哪里都疼。
咬紧牙关,发狠一般,命令自己放开扶着床榻的手,拼命向前走了一步,却还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心儿!”是谁惶急的声音在帐帘下响起!
抬头看去,这张冷冽的面庞沾染着一路疾驰的风沙,眼中的关切是如此的真实,真的是他!
“龙陵夜……你终于回来了。”看着他的面庞,竟是心内一松,微微一笑。
“解药呢?解药呢?”龙陵夜将程悠若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如此急切,听在她的耳中,竟像是能消解疼痛一般。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嘴角竟然是掖不住的笑意,竟是怔怔地看着他,道:“没了。”
就像是说紧紧丢掉了一块好吃的点心一般,好像从来都不关乎性命,也没有给她带来这样致命的疼痛。
“来人——来人!传军医!传军医——”龙陵夜向帐外喊道。
程悠若却只是看着他的脸,笑着,“龙陵夜,你在着急?真奇怪,你居然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是为了她么?
可是给让她如此的人,又是谁呢?难道不也是他吗?
或许这就是报应,他种下的恶种,也要让他自己尝尝苦果。这世间的因果还真是奇妙。
“龙陵夜”,程悠若蜷缩在他的怀中,只是痴痴地问着他:“你后悔吗?”
鬼使神差的,龙陵夜竟是重重的点头,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却是忽然意识到这样会使得她更疼,又慌忙的松开。
“后悔么?”程悠若却是不放过他,像是非逼着他说出来一般。
实际上,现在的她又能威胁到他什么呢?别说是在被蛊毒折磨得动都不能动的现在,就是完好无损的时候,她又能影响到他什么?纵然有,也只是一瞬间罢了。然而即便知道,她却也还是贪恋着那些瞬间,就像现在这般。
“告诉我,你后悔么?”程悠若又问道。
“别说话”,龙陵夜握住她的手,“很快军医就到。”
“我问你,你后不后悔?到底后不后悔?哪怕只有一点点!”程悠若却是拼尽全力的反握住他的手,沙哑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般逼问着。
龙陵夜一怔,竟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却仍有拼尽全力的勇气,却是只为了得到他的一个回答。
“后悔,我很后悔。”龙陵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完这句话的,但是却忽然觉得,说完之后,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是真的很后悔。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而已。他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做后悔的事情,更别说去承认。
程悠若看着他的脸,竟是舒心的笑了。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沾染了大漠风沙的面颊,却是忽然没了力气,手重重的垂了下来。
“军医!传军医——”龙陵夜向帐外急急喊道。
却是等不及,直接抱起程悠若,便冲出了帐子。迎面刚好撞见匆匆赶来的几个军医,却是直接绕过他们,向龙陵玉的帐子而去。
“王爷,王爷……”卢长弘跟在龙陵夜身后,急急劝说道:“王爷息怒,王爷三思啊……”
快到大帅军帐,龙陵夜总算清醒过来,猛然停住脚步。
低头看了看晕过去的程悠若,再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帅军帐。眼中杀意毕现,却只是沉声吩咐道:“备马。”
“王爷,咱们的计划刚刚……”
“闭嘴,我让你备马!”龙陵夜一声怒喝。
这一次卢长弘可是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去给龙陵夜备马。
他也知道,计划刚刚开始,开局便旗开得胜,此战大为有利。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在这么疼下去。
“王爷,马……”卢长弘小心翼翼的给龙陵夜牵来了一匹快马。龙陵夜抱着程悠若上了马,没有任何吩咐,就匆匆离了军营。他还等着九王爷安排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马上颠簸,周身疼痛,奇怪的是,程悠若竟是觉得少有的安心。只因他的温度如此真切的传来。还有他的急切,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每一次疼痛袭来的时候,她总希望自己能够晕厥得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但是此时,她却希望自己是始终清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