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程悠若便和龙陵夜由北宫门悄悄的出来,由楚展天架着马车,自然没人敢拦着。这一次随行的军医只带了江海。老仙和张明轩原本也打算跟着,但是因为两位贵人那里需要人看着,张明轩走不开;而老仙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在今天早晨原本打算出发之时,忽然道:“为师想回南疆了!”
然后这老头儿就十分潇洒地取了铩羽,向一头雾水的龙陵夜和程悠若挥了挥手,一骑绝尘而去。宫外土地平坦,就连一点儿扬起的尘土都没留下。
“这老头儿,可真是想一出儿是一出!”程悠若摇摇头,对老仙也是无语。
老仙走后,龙陵夜和程悠若便去了太师府,接上了龙非然。而在龙非然出门之前,程悠若已经用软筋散把龙非然给毒得没有力气了。
“悠若,给不会这一路上你们都打算对我用这东西吧?”
“不只是这一路上”,程悠若道,“龙陵夜能让你活命,但是一定会找一个让他自己放心的方式。所以一直到大获全胜,你都逃不了这种药。不过这可是一个富贵药了。你看你现在浑身无力,走路都虚弱得很,以后即便在军营之中,你也吃不到什么苦头儿。估计龙陵夜还会抓来一些觉罗国美女给你享用呢!”
龙非然无力,程悠若自然下意识地扶着他。而龙非然也是毫不客气地斜倚在她身上,两人就这么一直出了丞相府的后门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但是……
“心儿,放开他。”直到程悠若迎上这个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沉着一张脸看着他的人。
程悠若轻哧一声,决定彻底忽略掉龙陵夜的反应,仍旧扶着龙非然,直到上了马车。还很细心地给龙非然扶到了一个很舒服的、利于靠着的地方。
这马车里有三个长榻,而此时他们有三个人,显然应该是一人一面的。但是左右两侧的长榻比较颠簸,睡起来极其不舒服,而且较比中间那个横榻要窄一些。但程悠若很不客气地将龙非然扶到了中间那个横榻上,以至于很显然,她和龙陵夜两人要分别住这左右两个长榻了。
“心儿,朕还在这里呢,你没看到么?”龙陵夜对程悠若的安排显然很不满。
“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嘛,难道你能抛弃我自己去睡那个比较舒服的地方么?还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吃苦了,对吧?”程悠若总算坐到龙陵夜对面去,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龙陵夜原本一脸的怒气,但是被程悠若这灿烂地笑容一逗,彻底没了脾气。道:“你倒是会说话,在这里等着朕呢!怎么平时不见你有心思用甜言蜜语来哄朕?看来朕把龙非然带在身边的决定还真是对的。”
“只是……”龙陵夜有意在龙非然面前表现和程悠若的亲密,凑上前来,鼻息已经在程悠若的耳畔,“你也总不能这样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儿的,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岂能被你这般玩弄在鼓掌之间?所以……是否该有个限度呢?嗯?”
龙陵夜说着,唇齿已经咬在了程悠若的耳朵上。
程悠若大惊,慌忙推开了龙陵夜,道:“有事就说事,干嘛动手动脚的?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呢么!”
龙陵夜见程悠若推开了自己,本是又有些怒气,但是听到她说“外人”二字,这心里的怒气又消减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是行在云端,但御气不稳,时而要跌落得粉身碎骨,时而飘乎乎欲要成仙。
龙非然听到程悠若说“外人”二字,这颗心也是沉得厉害。
“九叔”,龙非然开口道,“我与你夫妇二人共乘一辆马车, 总归是有些不妥当的。不如等咱们到了肃城, 再买一辆马车,让江太医赶车带着我吧。”
“不必那么麻烦”,龙陵夜忽然笑道,“直接买一匹马,朕骑马而行便是。”
“喂,你又搞什么名堂?”程悠若可不认为龙陵夜是这么大度的人。
龙陵夜笑笑,道:“怎么了?舍不得朕去骑马?”
程悠若见他又凑上前来,知道他是又想要在龙非然面前上演一些亲密戏码了,忙躲得远了一点儿,道:“好啊,你要骑马也好,只是到头儿来可千万别疑神疑鬼地埋怨我才是!”
龙陵夜看向龙非然,问道:“然儿,咱们龙氏的人,仁义礼信总懂得,孝悌之道自然也不差。难道你还能对你自己的婶子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这若是让列祖列宗知道了,可是不能让你入宗祠的大事啊!”
龙非然知道龙陵夜是有意奚落自己,反正自己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索性道:“九叔说的这是什么话?侄儿倒是不明白了?难道不是九叔抢夺了侄儿的妃子为后么?若是无颜见列祖列宗,那也是九叔的事情,可是与侄儿无关。”
龙陵夜看了他半晌,也不生气,笑道:“死过一次的人,的确聪明得多。不仅仅是你这脑子顺溜了,嘴皮子也比从前麻利许多。”
言罢,倒是忽然安静下来,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
程悠若心想,陛下您老人家还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啊,奚落完了,自己痛快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是不是?
马车行到了肃城界内,龙非然看到他们已经进了集市,便大声叫了龙陵夜:“九叔!到肃城了,你还不快醒醒?不是要吩咐他们去买马的么?你的人,我可是吩咐不动。”
“知道吩咐不动就闭嘴”,龙陵夜其实并未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懒懒开口道,“江海一身傲骨,只肯折服于朕一人,岂能屈尊去给你驾车?展天也是只效忠于朕,更不可能听你的使唤。不想被人嫌弃你就乖乖地闭嘴,一路装聋作哑做瞎子,总能熬得过去。”
听得龙陵夜虽然是懒懒的语调儿,但是却一口气儿说了这么多话,程悠若就知道,其实龙陵夜并不十分恼怒。反而像是猫捉老鼠一般,在逗龙非然玩儿。
龙非然却是憋了一肚子气,心里自然少不得又腾升起了身为囚掳的悲凉。
程悠若见此,又看了看龙陵夜,这刚要张口的安慰之言也就咽了下去。好不容易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番言语,又引起什么恶战。毕竟这叔侄二人斗嘴的功夫可是不相上下,要是真吵起嘴架来,怕是十个八个时辰也分不出胜负来。
这一路上磕磕绊绊,有时候是龙陵夜主动挑起刺头儿,有时候是龙非然闲来无事主动出言讽刺,反正熬到镐离的时候,程悠若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估计自此之后,十几日不听人说话都不带觉得寂寞的。
真不知道这两个大男人是怎样像女人一样斗嘴而乐此不疲的!
“为什么到镐离来?咱们不是去宛城么?”一路上享受着“主子”的待遇,坐在马车里,龙非然还真把自己当做这一行的主子了。竟然还敢开口问龙陵夜这样的问题。
程悠若无奈地看了龙非然一眼,知道接下来又有一场唇枪舌战来临。
“怎么?还以为你是坐在皇位上的人呢?朕去哪里,何来由你过问的份儿?以你的脑子,既然看不出朕的布局,便少说话。免得让你婶子嘲笑,如此一来,你可是更没机会了。”
“悠若曾说过,‘不耻下问’,我向来懒得管这些底下人做的布局,自然不如九叔你这般凡事亲力亲为。如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一问你也是可以的。九叔年龄与侄儿相差无几,向来亦师亦友。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如今九叔非但不回答侄儿,反而是这一番冷嘲热讽,岂不是让程悠若嘲笑你没有肚量?”
“既然你还知道朕是你的半个师长,你还……”
“停!”
程悠若实在忍无可忍!好吧,忍无可忍变无需再忍!
已经伸出手来,一左一右地止住了这两人的话。心想好不容易挨到地方了,你们两个能不能不以这种方式作为此行的终结?
“下车!”程悠若随即下了命令。
龙陵夜“哼”了一声, 一副朕懒得和你一般见识的架势,居高临下地、十分“大度”的扫了龙非然一眼,便轻快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但是……龙非然纵然在眼神气势上绝对不弱于龙陵夜,却也无论如何无法在行动上表现出来啊!
看到龙非然咬牙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样子,程悠若觉得实在滑稽得很。从前还不知道龙非然竟然是这样有毅力、不服输的人呢!
“行了行了”,程悠若道,“你想要和龙陵夜较量也不差在这一时。你这时候受伤在身,何必非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便很自然地去扶起龙非然,扶着他要走下马车。
“什么叫不和朕一般见识?”龙陵夜却是把程悠若这一番哄骗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掀开车帘问道。
可是……还没等程悠若的回答,他已经发出了另一个命令:“放开他!”
呃……程悠若怎么觉得,弄得好像他和龙非然有什么关系,不许别人碰龙非然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