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应该早就打探到陛下不喜欢多事的女子了,所以就故意装作安分的样子。”秀清也看出了问题之所在。
果然这天下间敢入得帝宫的女子,多数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只是她们再怎么有心计,如果龙陵夜不给她们这个施展的机会,倒也无妨。
“等到五日后参拜过皇后,她们就可以侍寝了,不知道陛下会先选哪一个……”秀清只觉得自己被御花园中满目的金午时晃得眼睛疼,微微闭眼,心里好像也一样疼了起来。
忽然觉得,这帝宫虽好,但是却没有一样东西真真正正是自己的。
“且看着吧……”程悠若心里也是极不舒服。
开春儿了,好像人心也不似冬日里那般沉稳了。处处都是蠢蠢欲动的贼心,防不胜防。
“晟儿走了?”回到凤昭宫,萧展绫和晟儿已经不在宫中,程悠若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看到萧展绫和晟儿同在自己面前的滋味儿真是不好受。今日萧展绫绝对不是恰好带了晟儿过来那么简单,或许,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五日之后新晋宫嫔按规矩参拜皇后和各宫妃嫔,程悠若为免白双双借此机会生事,便吩咐“德贵妃有身孕,不宜出宫劳累”,避免了和白双双的相见。其他几宫妃嫔难得来凤昭宫一次,各个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和程悠若较量一番。但是看到萧展绫和秀清都安分得很,因而她们那些言语上的伎俩反而不方便施展出来了。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三个新晋宫嫔,阴阳怪气地好一番说教。说的不外乎是“皇后娘娘独占帝宠”、“入宫之后日子有着熬”之类的,全然把程悠若说成了一个善妒的彪悍当家主母。
对她们这些冷嘲热讽的言语,程悠若只是一笑带过。知道她们都是在这深宫中压抑得久了,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自然都把过错归结到她的身上了。
“今日请安之后,你们便在自己的宫室中安安分分的,莫要起什么风浪”,听得她们各自说了一番话之后,程悠若缓缓开口道,“想来你们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打探过陛下的喜好了。陛下不喜爱多事的女子,你们心里很清楚。所以……不用本宫提醒你们该怎么做了吧?恩?刘美人、赵美人?”
“是……臣妾悉听娘娘教诲。”赵美人反应倒是快,立刻行礼道。
随即刘美人也跟着她道:“臣妾明白。”
“安安分分的,才能守住你们的福气,陛下自会去看你们的”,程悠若道,“但是若不安分,许是帝宠得不到,反而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祸及母家总是不好的吧?”
既然被人当做一个妒妇,程悠若也不介意将这妒妇的形象演得再深入人心一些。白双双的事情还未有个结果,如果其他人再起风浪,她实在没有心力去应付了。
打发了这些来请安的妃嫔,看到秀清面色凄然,便留了秀清在凤昭宫说话。但却又不知从何劝说起。劝秀清想开一些?秀清如果仍旧执着,也就不会在帝宫中平安到今日了。可是想开是一回事,看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娘娘,陛下说午膳在南书房用,就不回来了。”南书房内的奉茶过来禀报道。
程悠若知道最近就要处理西魏“余孽”了,龙陵夜一定忙得很。前日龙陵夜也未回凤昭宫用午膳。看春风刮得恣意恼人,天气也是干得很,程悠若吩咐萍儿道:“去小厨房炖了冰糖梨子来,本宫给陛下送去。”
刚好可以探一探西魏那些囚掳的情况,看看龙陵夜是否真的把人都押到了九天行宫的地牢中。苻狄屡次助她,不管怎样,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苻狄死。就算最终仍是失败的,未能从龙陵夜的手中救出苻狄,但至少她努力过,也算是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了。
“哈哈……陛下你看晟儿啊……陛下也不管管他……”
刚到南书房外,就听得屋内传来嫣然笑语来!
是萧展绫的声音!从敞开的窗子看去,晟儿正抓着萧展绫的一支发簪好奇地往自己的头发上戴,满眼的童真。龙陵夜只是看着晟儿笑,也如萧展绫笑得这般开怀。
“小孩子么,等到他再长大些,你让他将这发簪拿在手中,他也是不会拿的。朕曾常听母妃提起自己小时候的好笑事,其中可少不了抓母妃发簪来把玩!晟儿这好奇的性子可是太像朕,日后一定大有作为!是不是啊晟儿……”龙陵夜笑言着,满脸宠爱地捏了捏晟儿的小鼻子。
“母妃说了,晟儿要做一个大英雄,要让父皇觉得骄傲……”晟儿眼睛仍旧好奇地在钻研那个金襄玛瑙的发簪,用软糯的声音说着豪言壮语。
更是逗得龙陵夜开怀不已,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好!晟儿做大英雄,日后父皇以你为傲!”
刚到南书房外时,程悠若就制止了鲁沧海的通传,如今看到这样的画面,更是不打算进去了。只是到房门侧旁去,低声问道:“前日……萧贵妃也在此用午膳么?”
鲁沧海一脸为难,不回答是,却也不敢摇头。
看到鲁沧海这样的反应,程悠若就知道前日一定也是因为萧展绫带着晟儿过来了,所以龙陵夜才未回凤昭宫。
“不要说本宫来过了。”程悠若心内了然,嘱咐了鲁沧海一声,便快步赶回凤昭宫。
食盒中的冰糖梨子还是热乎的,可是却觉得提在手中如此讽刺。
“娘娘,给奴婢拿着吧。”萍儿道。
程悠若厌烦地将食盒塞入萍儿的手中,想要尽量让自己的心虚平复下来,可是刚刚的画面却反复浮现在脑海!
龙陵夜,你把我当什么?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见晟儿了?你何必弄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平日里龙陵夜常常笑言她是“醋缸皇后”,她只以为这是玩笑话、是龙陵夜的宠溺,所以也从未当真、从未辩驳过。可是如今看来,这倒并不仅仅是一句宠溺的话了……
龙陵夜,原来,你的心里真的这么认为……
呵呵……呵呵……她真的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默许他去临幸白双双,为了子嗣而计,为他选了新妃嫔入宫。
她所做的这一切努力,都只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够做到绝对的坦诚,不因任何事情而欺瞒对方。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一起去面对、去解决。她努力想要实现的绝对信任,最终也只不过是痴人说梦么?
呵呵……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责备龙陵夜呢?在龙陵夜面前,她又何尝不是欺瞒着呢?不是也想要在暗中做事么?不管怎样,有瞒着他救出苻狄的心思,终究是不对的。
然而心里明明知道不对,却也觉得实在不能更改。或许龙陵夜此时的心境就是这样吧。明明知道瞒着她见晟儿和萧展绫是不对的,但却抵制不住对自己亲儿子的思念。
龙陵夜,难道我真的让你觉得这么累么……
程悠若说不让鲁沧海告诉龙陵夜她来过,但是鲁沧海哪敢瞒着龙陵夜?因而在程悠若离开之后,鲁沧海就迅速进南书房去禀报。
正自己想得出神,忽而手臂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耳畔传来龙陵夜急切的声音:“心儿!”
程悠若猛然回头,刚好对上了龙陵夜焦急的眼眸。
看到他眼中的急切和担忧,程悠若心内一软,原本的怒意已经悉数抛到了脑后。
只是轻轻甩开了他的手,回身看了萍儿手中的食盒一眼,示意萍儿将食盒递给她。
“既然追出来了,就拿回去吧”,还是强挤出一抹笑意来,看了眼食盒,道,“你是闻着味儿来的吗?鼻子怎么就这么灵呢?”
鲁沧海顺势接了食盒,给萍儿使了个眼色,两人都退得远远的。
“萍儿”,程悠若却是叫了一声,“躲那么远干嘛?不会宫了么?咱们走吧。”
说着转身便走,然而龙陵夜却是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道:“程悠若,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呢?难道就这么不相信朕么?”
“你……什么意思啊?”程悠若倒是有些不明白龙陵夜的话了,什么叫“不相信朕”?
这错,怎么又归结到她的身上了呢?
龙陵夜,到底是你不相信我,还是我不相信你呢?
“程悠若,朕留展绫和晟儿在南书房, 只是怕你见了会……”
“会什么?”程悠若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盯住龙陵夜的眼睛,冷笑着问道,“会吃醋?呵呵……龙陵夜,我做的种种努力,难道你都看不到么?龙陵夜,我真的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可是在你心里,我还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妒妇,还是一个需要你处处防范警惕着的妒妇,是么?龙陵夜……是我不相信你,还是你不相信我呢?”
“程悠若,你……真的以为朕不相信你?你真的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朕都看不到、体会不到?”龙陵夜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下来。
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有足够的默契和信任,却没想到,原来他还是让程悠若过得这么累。一边做着种种努力,一边却又担心他视若无睹……程悠若,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这般辛苦的熬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