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德妃白氏,拜见皇后娘娘。恭听皇后娘娘训诫,必定谨记于心,片刻不忘。”白双双盈盈拜道,还是那样一副恭敬得体的语气。
“你是本宫的堂妹,又是本宫一手提携你入宫,对你的性情,本宫自是了解不过。没什么可训诫的,快些起来吧,别拘着了。”程悠若笑道。
吩咐萍儿和其他在正殿中侍奉的宫女儿,道:“你们都退下吧,让本宫和德妃自在说话儿。”
待到萍儿他们都退下了,程悠若也就不和白双双绕圈子,不和她走场面了,笑道:“你坐,本宫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臣妾不敢”,没了外人,白双双却还是一副极其恭谨之态,听程悠若说“有话要说”,便又跪在地上,道,“恭听皇后娘娘训示。”
“起来”,程悠若的态度已经不那么和缓了,道,“你就别和我兜圈子了吧,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白双双身形略微顿了顿,还是应了程悠若之意,起身道:“谢皇后娘娘。”
程悠若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坐吧。”
白双双斜牵着身子坐了,一言不发,只是垂首听着程悠若将要说的“训诫”之言。
程悠若自然懒得去关注她这故意做出的谦恭之态,只是顾着将自己要说给她的话都说出来。便开口道:“在你和晟儿被掳的那场变故之前,本宫就曾经和你说过,你若是有心,本宫不会拦着。本宫以为,这话儿你该记在心里。既然本宫都放出了这话儿给你,你又何必非要去找萧展绫合作?你以为萧展绫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么?”
“你有这个心,本宫不会拦着。而且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本宫反而是在成全你。倘若本宫不同意,你以为,你的这个德妃之位什么时候能熬到?再过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只要本宫不松口儿,你便是熬上一辈子,也熬不出那个嫔位去!”
程悠若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但是白双双找萧展绫合谋一事,实在是不得忽略的。白双双虽说有一些所求,但到底还保有理智,不会像萧展绫那样亡命之徒似的。可是与萧展绫合作得时间长了,可就未见得心里会始终保持一份清明,而不被萧展绫所影响了。
“所以你记着”,程悠若道,“日后你若再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和本宫说。本宫同意的,便一定会帮着你得到。譬如这一次你想要的子嗣,本宫也曾为你劝说过陛下。今晚如何,就看你的造化。当然,如果你胆敢用什么非常手段的话,一旦陛下发现了,你不但得不到你的所求,连脑袋也保不住。你在宫里也不短了,应该知道陛下最恨的是什么。”
白双双恭谨地听着,虽说面上仍旧平静如常,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极其忐忑了。尤其是当程悠若说到后果之时,简直觉得这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用一些非常手段,龙陵夜会留下来么?她真的吃不准。
虽说她认为,但凡是男人,没有谁能主动逃过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的投怀送抱,但龙陵夜的确是个例外。对于龙陵夜,除了他很爱程悠若之外,其余的事情,她真的都不敢肯定。哪怕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她都不敢去妄下定论。
可是机会,她只有这么一次,若是不牢牢抓住了,再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可是不容易了。所以她错不得、她侥幸不得。
“本宫的意思,你都听明白了?”程悠若问道。
白双双点点头,道:“臣妾谨记于心。”
程悠若看了她一眼,不免轻叹道:“双双,你是本宫选进宫里来的。这件事情,本宫和陛下都说过,是我们对不住你。所以你想要的,无论是本宫还是陛下,都会尽力补偿。你该清楚这一点,该认清楚自己的仰仗,而不是如同无根浮萍一般去贴萧展绫那根稻草。稻草看起来是比无根的浮萍要有力量得多,但是你要知道,稻草终有一天会断的。”
“之前的事情,本宫不会去追究”,程悠若继续道,“接下来如何,一是看你的造化,再者,就是看你会不会‘行事儿’,明白么?”
“是。”白双双仍旧应道。
不管程悠若怎么说,白双双总是这万年不变的得体的恭谨,真的让程悠若吃不准这一番话到底有没有作用。还真有种被人敷衍之感。只是她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了。
已经和白双双表明了两次态度,这对程悠若来说,的确已经是待人的极限。若不是心中有愧,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向白双双表明自己的立场,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点她。但是如果这一次白双双还不领情的话,她的宽容,最多也就只能再有一次了。因为事不过三。白双双,你不能把我和龙陵夜对你的愧疚之情,当做你恣意的资本。
估摸着白双双应该请安过了,龙陵夜才回到凤昭宫来。可是一踏进宫门,就道:“中午你自己用午膳吧,朕去霜露阁吃。”
程悠若看了他一眼,戏笑道:“你不是这么猴急吧?才中午呢,就忍不住要去见佳人了?”
“什么啊……”龙陵夜凑上前来,道,“还不是为了避免晚上会尴尬么。陪她用一顿午膳,快去快回,免得你这‘醋缸’有吃醋。”
对龙陵夜的“快去快回”,程悠若倒还真想要看看他是否能做得到了。估计白双双自接了龙陵夜中午去用午膳的消息,就已经在慌忙准备了吧?别管是中午还是晚上,白双双之绝对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的。她也知道,如果白双双不抓住这一次机会,或许再等到这样的机会,就又要两三年之后了。
“行了,你快去吧。”程悠若催促道。
“不急,朕看看你写的什么?”龙陵夜凑上前来。
“太无趣”,龙陵夜看到程悠若临摹下来的不过是一些他曾经手作的兵法见解之类,觉得夜实在太无情调了,道,“你还是去找十七弟要一些他的字来,他写的字净是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朕的这些东西实在太枯燥。”
程悠若觉得他实在有些聒噪,心想你此时这么费力地讨好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所以先和我便向地配个不是?
“行啦!别磨蹭了!再磨蹭一会儿你是真要陪着她直接连晚膳都用了。”程悠若推开了龙陵夜,又催促道。
龙陵夜见程悠若完全不担心,显然他的目的没有达到。还想要继续努力,但是看到程悠若又恢复了专注练字的样子,忽然意识到,即便继续努力,自己也是不能成功的。因而只好叹了一声,灰溜溜地道:“你竟敢这般忽视朕,朕早晚有一天让你后悔!”
“知道了,恭候着呢!”程悠若头也不抬地应付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了龙陵夜的一个重重的“哼”字,好像小孩子发脾气一般。
看到龙陵夜怒而拂袖的离去的背影,程悠若嘴角上的笑意再不可遏制地凝住了。她又何尝愿意亲眼看着他去别人的宫室,亲手将他推入别人的怀抱。可是又能如何呢?难道还真的要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让龙陵夜这一生只有晟儿一个子嗣么?她知道龙陵夜最在意的便是天一江山,她实在不想让龙陵夜背上一个荒薄国本的骂名。
一阵寒风透过未关上的宫门吹了进来,吹得程悠若一个激灵。这紫微帝宫里的风,柔和只是一瞬的,寒冷刺骨才是永恒的。
萍儿看到程悠若收回了看着龙陵夜的目光,这才敢轻轻关上房门。
不多时,午膳已经摆好了,但是程悠若却没有胃口。只是在长案前不断地临摹着龙陵夜的字,想要让自己静下心来,想要让自己不去想那可能发生的事。
霜露阁,亲自斟了一杯酒给龙陵夜,又斟了一杯酒给自己。当然,其中有一个是放了萧展绫给的那一包药的,而一杯则只是普通的美酒而已。白双双端起了酒杯,柔声歉然道:“这一杯臣妾敬陛下, 向陛下赔罪。”
倒是把龙陵夜弄糊涂了,道:“你何罪之有?”
白双双一饮而尽,方道:“臣妾……臣妾太贪图面儿上的东西了,让陛下为难。不瞒陛下, 臣妾心里知道,陛下其实是不愿意道霜露阁来的,但却还是硬着头皮去请了。一是因为……是因为臣妾实在太过思念陛下,想要见上陛下一面。再者,是因为臣妾想要让宫里的姐妹们看看,陛下还是记着有德嫔这个人的,陛下是会在生辰之日眷顾着臣妾的。”
龙陵夜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宫里人多嘴杂,自是少不了搬弄是非之人。你的身份既是皇后的堂妹,少不了有人将你另眼看待。你自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不然以你的性子,再怎样也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白双双凄然点点头,道:“便是心里再思念陛下,臣妾也只能自己忍着,不想要去给陛下添麻烦。但是……哎,其实臣妾去凤昭宫之后,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太冒失了些,让陛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