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程悠若只是不动声色地轻轻从龙陵夜的怀中移开了。
龙陵夜的手僵在半空中,些许失落蔓延在眼底。倒还是耐住了性子,又凑了上来,问道:“程悠若,你这是怎么了?自从回宫之后,朕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儿了。难道还在为朕留下展绫而气恼?”
程悠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说实话,她是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因为龙陵夜留下萧展绫就如此气恼的,这等如同妒妇一般的行为,不是她先前最为厌恶的么?怎么自己也变成了最为厌恶之人的样子?
但是自己这一阵子的反应,的确是在吃醋,的确是妒妇之举。程悠若自己也不想这样,因而稍稍平复了下心绪,回身笑道:“好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必担心了。我会尽量调节的。这东西你要是不喜欢,便别再吃了吧。拿下去赏给奴才们也是一样的。”
“朕哪里说了不喜欢?嗯?”龙陵夜轻言着,走进了她,轻轻将她拥在怀中。
“我以为龙非然吃过的东西,你会不喜欢。”程悠若道。
也不知怎么了,或许真的是关心则乱。居然开始这般患得患失,担心龙陵夜心中仍旧芥蒂着龙非然、芥蒂着长卿,因而总是极力想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但越是如此,却越反而觉得有些刻意了,倒像是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欢……”龙陵夜轻轻在程悠若额头印了一记,将程悠若抱得更紧了,道,“回宫之后又开始继续服用江海的药了,觉得身子有没有舒坦一些?”
本来也是没什么病痛的,喝了那些药,虽说觉得气血顺畅了些,但程悠若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她知道龙陵夜是因为想要孩子所以才让她服用那些药,可是只怕期望越大,最后失望也就越大。孩子,她也想要,可是她真的还会有这个福气么?她不这么认为……
然而来不及躲闪,龙陵夜似乎是想要急切印证一般,火热的气息已经吹拂在她的脸颊,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微微抗拒想要推开他,但是感觉到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在这熟悉且温暖有力的怀抱中,程悠若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不受控制,也是迫切地想要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以确定他是自己的。
月亮如水,洒落在红绡纱帐上。都是太想念彼此,以至于直到热浪退去,却还是紧紧地拥抱着,谁都舍不得先撒手。
程悠若忽然觉得,实在是自己多虑了。他们之间经过了生死、战胜了时间,难道就会败在这深宫中小小的妃嫔争斗里么?
“龙陵夜,如果你真的只是我的就好了……”轻拥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程悠若的声音恍若梦呓。
“说什么胡话?朕一直都只是你的,难道到现在,你心里还不清楚么?嗯?”龙陵夜用两指捏起她的下巴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怎么能只是我的呢……”程悠若轻轻叹了一声。
宫里那么多的妃嫔,哪一个不是望眼欲穿地盼着他的临幸。别人不说,单只说萧展绫和秀清,她们两个,难道就不是他的女人么?
“你宫里的这些女人,实在讨人厌。”程悠若低低道。
虽说是在和龙陵夜说话,但实际上却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龙陵夜失声轻笑道:“朕的程悠若什么时候变成醋坛子了?不对,是醋缸了……那么,敢问‘醋缸皇后’,你打算将她们怎么办?”
“都赶出去,这宫里只有你和我才好。”许是缱绻过后人的理智太过薄弱,程悠若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嘀咕了这么一句,又向龙陵夜的怀中偎了偎。
本是赌气的话,龙陵夜却好像当了真。轻轻拍着她的背,道:“现在是不行啦,总要等这天下安定了再说。如今战乱之时,朕若是遣散了这些妃嫔,还不真的要让人以为天一皇室到了末路了么?这些个妃嫔都没什么过错,无过而出,实在是件容易的事啊……”
程悠若抬头看向他,见他眉心微蹙,竟然是一副在仔细思量之相。
伸出手去抚平了他的眉头,道:“你还当真了?我不过就是赌气一说罢了。若是真如此,我岂不是要背上千古第一妒妇的罪名了?”
龙陵夜笑眼看她,故意惹她恼火,道:“你不是吗?”
“你才是呢!”程悠若轻推了他一下,背过身去,懒得再和他计较了。
但身子却又被龙陵夜给扳了过来,道:“你啊,霸道得很。你心里最希望怎样,难道朕还能不清楚么?狡辩什么……”
“不想理你了!别再和我说话!”程悠若推开了龙陵夜,又是强行背对着他。
只不过,好像在较劲儿方面,她永远不是龙陵夜的对手。毕竟这家伙自从身体中的“醉乾坤”之毒彻底清除之后,内力可是不要太强大了!而且这家伙又向来没有什么君子的觉悟,即便对付她这么一个弱小的小女子,也依旧要毫不客气地用内力。
再一次被龙陵夜的内力所打败,被迫回身看向龙陵夜。本以为他还有什么高谈阔论要说,却见他只是在自己的唇畔上印了一记。
感觉到龙陵夜的温度,程悠若轻轻拥住了他。不过,龙陵夜想要的,似乎不仅仅是一个拥抱这么简单。
“喂,你明天不上朝了?”程悠若慌忙躲闪开身旁这个又开始不安分的人。
然而,事实仍旧证明了,她的躲闪是徒劳无功的……
晨起之时,龙陵夜已经在自己穿朝服,并未打算叫醒她。
程悠若撑起头看着他,忽然想到了她最初心动的那一日,龙陵夜的挺拔身姿就这般傲然地背对着她,对她道:“更衣。”
随即她便被强行带入了北郊猎场,鬼使神差的,竟然只为了给他争一口气,便去和龙陵玉比斗骑术。那时候她怎样也没想到,或许从那天早晨的那一句“更衣”开始,那一整日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他的安排之中了。
“龙陵夜”,程悠若的声音还带着软糯的鼻音,道,“当日那砍了你后背的黑衣人,应该不是你安排的吧?”
龙陵夜这才发现她已经醒了,回身看向她,满眼的温柔,道:“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就是忽然想起,想要知道一下”,程悠若道,“许是想要了解一下你当时的布局有多精妙吧。想要再回想一下我的愚蠢,顺便……再佩服一下你的布局。”
“那伙儿黑衣人是龙非然的人”,龙陵夜道,“朕总不至于蠢到让自己落魄成那样吧?想想都觉得太没面子了……”
“对了”,龙陵夜的思绪也被程悠若忽然带到了七年前,道:“那时在地底亡城中,朕记得你唱过一个小曲儿,是什么曲子?”
程悠若倒是被龙陵夜忽然的一问给问的懵住了,半晌才想了起来,道:“没什么了,只是我家乡的一个曲子罢了……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来时的地方。”
“未来?”龙陵夜来了兴致,坐到床边来,道,“你再给朕唱一次?”
“谁要给你唱?我还要补个觉儿,累死了,好像骨头都要散了似的……”程悠若说着,话音未落,便忽然意识到这话有些太有针对性了一些。
果然,刚要把头蒙在被子里,就被一个大手给制止住了。而且抬眼之时,就看到了这人满眼的暧昧。听得这满眼暧昧之人坏笑道:“怎么朕就没觉得?不然朕再好好感受一下?”
“你起开。”程悠若挣扎着想要推开龙陵夜,但是却反而被龙陵夜给控制得更紧了。
心念一动,忽然笑道:“你是想要听小曲儿,还是想要……嘿嘿,你自己选择吧。”
许是对来自未来的曲子太过好奇,龙陵夜只是轻轻在她嘴上啄了一下,便松开了她,道:“那你唱给朕听。”
程悠若想了想,却实在想不起完整的词儿来了,因而只是哼着调子,将能记住的歌词零星地唱了出来。
虽说这曲子听起来完全不像样儿,但龙陵夜却听得十分认真。唱得稀烂碎的曲罢了,龙陵夜却恍似还沉浸在其中一般,半晌方道:“朕记得,当时你哼着‘我们回家’,迷糊之间,朕还以为是在母后的怀抱中……程悠若,是你,是这首曲子,救了朕的命。”
“那我可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自己了”,程悠若道,“不然你死了,我到哪儿去再找另一个你?”
伸出手去轻轻抚了龙陵夜的眉心,道:“那日看到你紧锁的眉心舒展开来,却反而觉得很心疼。就是在那时,才有了无论生死都要和你一起走出去的念头。”
龙陵夜握住了她的手,道:“程悠若,地底亡城中的一切,虽说是始于朕的计谋安排,但在过程中的每一刻,朕却全然都是出自真心。所以你不要再和自己较着劲儿,过去是我们的,真真实实的,你不要再刻意地回避。”
“知道了”,程悠若打开了他的手,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吩咐人进早膳上来吧,别迟了上朝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