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若一怔,握着饭勺子的手也悬在了身前,她始终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转头看向他,却见他眼中的笑意太过灿烂,像是在给她设一个温柔的陷阱一般。虚情如刀,刀刀要人性命。
然而深陷其中的人,又怎愿去分清何为真情,何为假意?
龙陵夜的身体奇迹般的渐渐好了起来。程悠若不是不觉得奇怪,当时郎中给这个方子的时候,只说死马当活马医,而且医好的可能性极其微小。想来或许是龙陵夜以真气调息也未可知。
这日上山,远远的忽听一个老人大喊”救命”,见是一个白衣白须发却是面色红润恍若中年的老者被猎人们捕熊的夹子给夹住了。
帮忙将这老者脚踝上的熊夹子给打开,却是想着,这一段时间也并未见到山上有熊,这熊夹子是从哪里来的?刚要撕开裙角给老者止血,更奇怪的是,这老者根本就没流血。
“哎,老先生请留步。”程悠若见这老者仙风道骨,不似寻常之人,忙道,心想我救了你你好歹也说一声谢谢吧,怎能转身就走?
“哦?小姑娘,有何事啊?”老者道。
“那个……我看老人家您仙风道骨,不似寻常之人,不知老人家你可懂医术吗?”程悠若问道。”医术?”老者连连摇头,摆手道,“不懂不懂。不过武术倒是懂得一些。”
“武术啊……那没事了,老人家请便。”程悠若还以为遇到了世外高人,或许可以将龙陵夜的毒彻底治好。却见这老人家上下打量她一番,又并不急着下山了,反而笑道:“小姑娘,你救了老朽,老朽活了这把年纪,岂有知恩不报的道理?不若老朽传给你一些防身的招式,如何?你整日在这山中砍柴,若是遇到了凶猛动物,也好抵抗不是?”
程悠若愣了愣,心想你怎么知道我每日在山上砍柴?
老者却忽然哈哈大笑几声,脚尖垫底,拎起她的衣领便一轻功将她带起,轻松穿梭于树木枝桠之中,半晌才落在地面,笑道:“怎么样?想不想学?我算你便宜点。”
不想程悠若却摇摇头,道:“不要,我没钱,便宜点也不学。”
“嘿我说你这小姑娘,你可知多少人想学老朽这高来高去的本事?”这老头儿看起来是个极其倔强之人,一听程悠若不想学,反而来了倔脾气,道,“老朽今日还非教你不可,看咱俩这么合拍,免费教你还不成吗?”
“可是我还要砍柴,我的朋友还在家里等着我卖柴的钱吃饭呢!”程悠若说着,拿着镰刀就绕过了他。老人却是随着程悠若倒退几步,边道:“小姑娘,看你这么卖力的砍柴贴补家用,你的朋友想必是个男的吧?他一个大男人,为何不上山砍柴?”
程悠若停下脚步,道:“我朋友他……近来生病了。反正我说了不学,你还那么多废话干嘛?”这老头儿却是不依不饶,道:“不如这样吧,老朽帮你砍柴,你当老朽的徒弟,如何?”
程悠若心内窃喜,面上却是不表露出来,还故作为难道:“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有这等好事,她怎能不接住?只是稍稍贪心了那么一下下,既想着能砍柴赚钱,又想要学本事。这老头儿既然会功夫,想来砍柴应该不费力气,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哪?
果见这老头拿起她的镰刀,在林中穿梭半晌,林中接连响起树木断裂之声。待到老者再回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捧着足够她看上一日的干柴了。
程悠若笑笑,忙单膝跪地,一抱拳:“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者捋须看着她:“你这小姑娘,倒是机灵。只不过老朽一生只收一个徒儿,你也只能算作外门弟子,老朽也教不了你什么东西。只是一些基本防身之术,你可愿学?”
白得的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况且还有人帮忙砍柴呢!
“弟子不贪心。”程悠若道,心里补充一句,“只要有人帮忙砍柴就行,武功学不学是次要。”老者见她那么不伤心,无奈的摇摇头,心想你这个丫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我何曾这么主动的要收徒弟,你却不珍惜。
接连十几日下来,程悠若每日上山都会看到这老者已经等在林中,而且已经帮她砍好了柴。十几日里,倒是跟着这老头儿学了不少功夫。纵然他先前说只能传给她一些拳脚功夫,但是时间长了,他自己似乎忘记了,今日竟然传给了她一些真气之道。
时光匆匆,春去夏来,程悠若和龙陵夜已经在这小村子之中生活了几个月。
龙陵夜的身体日渐好转,虽然不能健步如飞,但是正常走路已经没有问题。
先前程悠若也因好奇而问过他,既然已经恢复,为何不回去?却见龙陵夜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反问道:“你总这么问,是不是你厌倦本王了?”
程悠若自然不是厌倦了他,只是觉得龙陵夜心怀乾坤,是不可能甘愿在这小村之中和她做平凡夫妻的。而扪心问问自己,可怕的是,她的心底里,竟然是愿意的。纵然想起报仇和回家,还是有些心内不甘。但是只要龙陵夜坚持,她想她应该不会拒绝。
这日去镇里卖柴,见衙门围墙边围着许多人,几个人匆匆从她面前跑过,说着什么“听说九王爷死了”。程悠若也凑上前去看热闹。只见衙门口的告示上写着什么”九王殡天,吾皇甚悲痛,追谥为忠烈英武亲王,以亲王之礼葬”。
山雨欲来,风先起。
程悠若糊里糊涂的卖了柴,回去的这一路,也是走得失魂落魄,看向不远处的小院落中袅袅升起的炊烟,竟是没有推开柴扉的勇气。
不对,炊烟?只有龙陵夜自己在家,怎么会有炊烟?忽然心内一紧,飞速冲了进去,推开房门:“龙陵夜,龙陵夜。”
却见竟是龙陵夜围着灶台边在做饭!
程悠若如同失而复得一般扑入他的怀中,感觉到龙陵夜整个人都僵住了,却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将他抱得更紧了。
“你怎么了?这幅慌慌张张的模样?”龙陵夜轻轻抚摸她的鬓发,柔声问道。程悠若却是不语。
怎么了?难道能说她舍不得?难道能说她害怕?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穿越之后,多大的困难,她从未觉过”怕”,但是这一次,她却是害怕失去这本就不踏实的温柔,害怕有些事情,终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