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的此举,为的就是让觉罗国先慌了阵脚,为了缩短战时而先去攻打泰安。这样一来,觉罗国便入了他们的圈套。他们只消在泰安城里埋伏好便可。或者更聪明的,便会趁着觉罗国出兵之时,从后方出击,攻击觉罗国在宛城和襄阳的守军。
这是一番心理战,谁先沉不住气谁先输。
回到府衙中一番议事已毕,看到众人都散了,程悠若才道:“虽说现在你吩咐下去的是先沉住气,等着觉罗国的粮草运送过来。但是我觉得在这之前,咱们不如暗中去泰安打探一番。如果能找到他们粮草,也一并烧毁了,这一战咱们才不算输。”
“的确,虽说现在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沉住了气,与天一继续耗着”,长卿道,“但是总这么僵持着,也难保不陷入被动之中。此时虽说不交战,但是作为‘礼尚往来’,天一烧了咱们的粮草,咱们也给他们一些苦头儿吃,那才算是扯平了。于鼓舞士气上自然也是件好事。只是边防布局图上,并无泰安的情况,想要找到他们的粮草仓,只怕不容易。”
这一点程悠若也是清楚的。先前之所以能够成功烧毁了宛城的粮草仓,完全是因为她先前去过宛城,而且粮草仓的具体为止在边防布局图上标注得很是准确。可是泰安并不属于边城,边防布局图上,自然没有泰安的情况。
主动出击无处着手,但坐以待毙又实在不是个法子,一时程悠若也糊涂了,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样才好。
战时最忌乱,此时她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此事若还像先前对付宛城那般,朕实在不放心。朕自己的生死是小,倘若你有什么闪失,朕此生追悔莫及。还是再等等,朕今晚便派探子前往泰安,倘若这探子能活着回来,咱们扳平这一局的可能就极大。”长卿道。
程悠若已经在脑海中习惯性地过滤了他表真情的话,而将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后面安排事情的言语上。点点头,道:“好,那就再等等。只是……我现在怕的是,或许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咱们中计之后出击的应对之法;二是,倘若咱们不中计,他们仍旧有接下来的计策继续打乱咱们的阵脚。”
如果此时是龙陵夜亲自坐镇的话,泰安那边的布局,是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所以程悠若担心龙陵夜会直接下了这样的吩咐,此时泰安的守将只需暗计行事便可。那样也就等同于,他们对付的人,并不是泰安守将,而是龙陵夜。
长卿也是忧心不已,思虑半晌,忽而道:“不如我们再来个声东击西,如何?”
“你的意思是……不打泰安,而打泰安附近的城池?”程悠若道。
长卿点点头,指着长案上面的地图,道:“泰安附近的粟满,距襄阳也不算远。且三面环山,如果咱们从山中行军的话,并不容易被发现。”
程悠若听着,却反而更担忧了。倘若站在龙陵夜的角度来思量的话,他接下来的计谋,一定是——暂且放弃襄阳和宛城,而去攻打其他地方,分散长卿的兵力和注意力。长卿能想到的,龙陵夜自然也想得到。
而此时,龙陵夜如果想要攻击西魏和觉罗国哪一处的话,就一定会选择艳阳关外的觉罗国城池——望乡。
“现在望乡的守卫怎么样?”程悠若忽然问道。
“朕一直有吩咐严加防守,怎么了?怎么忽然……”长卿先前还有些不解,但是说话间,也忽然想到了什么……
“来人!去传各路将领们过来议事。”长卿亲自推门而出,吩咐门前侍卫道。
不多时,这些刚回去的将领们又聚集了一室。而长卿只有一个吩咐,那便是——派周、赵、刘三将去率领各自麾下的将士速速前往望乡,以作防守。这也就等于说,派出了觉罗国此时在战的三分之一的兵力。
程悠若知道长卿为何要派现在的兵力过去,而不从觉罗国国内部调兵。一来是因为这里从襄阳到望乡,如果抄近路走山路的话,反而要比从觉罗国内调遣精锐军队到望乡城快得多。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一点,便是长卿不想要引起国内的恐慌。
此时长卿亲自在外领军作战,觉罗国内的全部国事都交给了太后暂为垂帘处理。倘若长卿忽然这样贸然从国内调兵的话,务必会使国内的大臣们以为前方战事吃紧了。而一旦觉罗国战败, 长卿是必然难逃被龙陵夜俘虏的命运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旦长卿被掳,觉罗国内便会有一些藏着祸心的乱臣贼子趁虚起势,以求易主篡位。
毕竟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余孽可不是一般的多,一时半刻也是清理不完的。但是在摸不准情况之前,谁也不敢贸然出头。毕竟他们都知道,这项上人头,全然是因为长卿的仁慈而捡回来的。
“长卿,此番危机结束之后,你还是快回帝都去吧”,程悠若劝道,“你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倘若你有什么闪失,那于觉罗国来说,可是动摇了国之根本的大祸。”
这一点长卿自然也清楚,虽说他很想要亲自打几次胜仗,但是刀枪无眼,龙陵夜又是这般狠辣的角色。龙陵夜如果早就下令要生擒他的话,只怕天一的将领一个个的定会冲破了头颅来完成这件事。
“你也和朕一起回去”,长卿道,“朕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程悠若问道。
给她拿到边防布局图的条件便是,他不得阻止她参与作战。
她一定要亲自杀入天一帝都,亲自掳了龙陵夜才算甘心。倘若现在就跟长卿回觉罗国,那她可真的要成觉罗国的走狗了。即便最终觉罗国胜了,即便最后觉罗国掳了长卿,她也仍旧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而不是她让龙陵夜败的。
“悠若,我没忘记,但……”长卿话说了一半儿,却是忽然不再继续下去了,而是转而道,“好,你不回去便不回去吧,我也留下便是。”
程悠若知道现在劝说他也没什么意义,此时正在紧要关头,让长卿回去,反而更加危险。还是化解了这次的危机再说。最主要的是,他们必须要先弄清楚泰安城内的情况。
“吱吱——”程悠若出了府衙,忽听到头顶有一声熟悉的鸣叫声。
抬头看去,只见一抹雪白盘旋在头顶,居然是……小白!
可是,此时她的心内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了。
又转身回房,急声道:“长卿,你听我的,你今日必须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怎么了?”长卿被程悠若这忽然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刚刚她不还是懒得和自己理论、懒得再劝他的吗?怎么忽然又变得这么紧张兮兮的了?好像到了末日一般。
“是龙陵夜,是龙陵夜亲自来泰安了!你快走,不然真的危险了!”程悠若道。
“怎么……为何龙陵夜来了,我就要逃跑?程悠若,我知你是关心我,但……”
“没什么但是不但是的”,程悠若道,“这一次龙陵夜一定是有备而来,而我们现在已经处于下风了。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认为你注定打不过龙陵夜。而是单就这一次而言,你留在这里,的确太过危险。”
长卿留在这里,反而会给全局添乱,而不是有助于全局。但是长卿此时似乎并不买她的帐,反而因她此时的紧张而有些恼怒。道:“悠若,既是龙陵夜亲自前来,岂不更好?不如就在此时分出个胜负罢了。”
程悠若看他此时神情,就知道他有钻到牛角尖儿里去了。已经没有耐心去和他讲这其中的干系,她知道冷静下来,他自己一定能想得清楚,所以此时能说的,也只能是点到即止。
“长卿”,程悠若的神色也冷了下来,道,“你留下来,将士们少不得要分神保护你的安危。即便与龙陵夜二人对战,以你的身手,是龙陵夜的对手么?长卿,别告诉我,你当真是一个没有脑子、只顾着争一时意气的莽夫。你该知道,胜者为王败者寇,一时的长短与最终的胜利,究竟孰轻孰重,你应该能想得明白。”
言尽于此,她知道长卿一定能想清楚,也一定能够以江山社稷为重。毕竟觉罗国的江山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觉罗氏列祖列宗代代传下来的,是觉罗国臣民百姓的。
“悠若”,走到门口儿的时候,长卿叫住了她,“既然你也懂得不能执着于一时的长短,那么你和我一起走。”
“我不会走”,程悠若道,“倘若我走了,你就走不了了。”
这是她和龙陵夜的事,她不想要连累多余的人。
此次龙陵夜亲自前来,又放了小白出来,她应该能猜到他是为何而来了。倘若只是两军交战的话,他根本不必亲自前来,更没必要带着小白前来。更何况是放小白出来示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