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若和长卿逃出了滚滚浓烟,听得一阵救火的呼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在宛城中响起。程悠若直接把齐大成的钥匙随意扔在了一处巷弄,然后便像是没事儿人一般,混迹在人群中,渐渐逃到了城门附近。此时城门的守卫自是森严,他们想要逃出去是不容易的。
但是一旦逃出去,谁再想要抓他们,可是难上加难了。因为此时宛城中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救火之上,再加上天色已暗,只要他们藏身得当,应该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这边不方便走”,程悠若道,“咱们从西北角逃出去。那里守卫较为松懈一些,而且附近便是一片胡杨林,今夜无月,咱们藏身在其中,不容易被发现。”
与长卿按照计划顺利地出了城,藏身半晌,并未发现有人追出来。便放心地前去藏着马匹的地方,在矮山上飞奔,向西魏皇庭赶回。
烧毁了天一的粮草,便等于此次进攻已经成功了一半儿。正在天一因粮草被烧毁而慌乱之际,西魏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向宛城外进发。同时,派去襄阳的探子已经出发,只要看到襄阳的救兵一出,便迅速飞鹰来报。当然,他们在这边自然也会观察到宛城的兵力情况,一旦发现兵力有所增加,那多半便是襄阳派来的救兵。
兵贵神速,如果能在三日之内结束这一场战斗,那么胜方一定是西魏和觉罗,天一的襄阳,是注定要被攻陷的。
天亮之前,宛城守将王将军果然因粮草被烧而着了慌,急于结束这场战斗而火速向襄阳借兵。此时觉罗国大军已经在向红拂山进发的路上,因为较襄阳的军队先行,估摸着在襄阳的援兵派出去不多时,便能到达红拂山驻扎。
声东击西,此战从一开始,天一便已经处于下风。只要襄阳援军一出,这一场仗,就再无任何悬念。
翌日晌午,觉罗国十万大军呈破竹之势,无宣战而直接突袭襄阳。襄阳守将猝不及防,兵力一半儿都已派出去援助宛城。此时寡不敌众,即便战力再如何非凡,却也终究不是觉罗国的对手。
日落之时,襄阳城已被攻陷。吴将军生擒了守将姜千里,占据了襄阳城府衙,封锁了襄阳城城门。将襄阳城一应残兵败将就地收入襄阳城大牢中,好在襄阳城大牢的确够大。
“姜将军,此时,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死。”长卿高站在府衙匾额下方, 自是一副胜利者的傲然之姿。
“呸!一时的胜负算得了什么?你以为你还能高兴多久?我主英明,不日便会出兵将你们这些狗贼赶出襄阳!”姜千里怒骂道。
“好大的胆子!”吴将军大喝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陛下给你机会,你既是不领情,可就不要怪本将下手无情了!”
吴将军说着,长刀已经压在了被五花大绑的姜千里的脖颈上。
“此人留着还有用”,程悠若悄声道,“不如将他拴在城内的刑柱上, 引得宛城出兵来救。咱们事先埋伏好,来个瓮中捉鳖。”
长卿略一思量,吩咐道:“老吴,先留他一条活命。”
“身为守将,理应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姜将军,既然在被掳之前,你没这个自裁以殉城的勇气,那就别怪朕让你吃一些皮肉之苦了。既然这襄阳城你没有守住,那么朕便给你一个缅怀襄阳城的机会。”
“来人,把姜千里的嘴给朕塞严实了,以防他一时羞愤,当真做出什么豪杰之事来。押好了,给他绑到城楼上的刑柱上去,让他好好看一看这座城池。”
姜千里羞愤挣扎,怒喊道:“你这狗贼,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要是条好汉,你就给我个痛快的……唔唔……”
愤怒还未发泄完,就已经被人塞住了嘴巴。嘴里被布条塞得严严实实的,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剩下眼神的愤怒。
长卿一摆手,道:“快拉下去吧。看好了,如果这人死了或是被劫走了,唯你们是问。”
“传朕口谕,襄阳城内的百姓,但凡是归顺我觉罗国者,一律不杀。且朕知道,战乱时期,百姓们过得辛苦。襄阳城不是有这么些粮食么?拨出三成儿去,但凡是愿意归顺的百姓,朕分给他们粮食,管他们的温饱。”
对长卿的这一番吩咐,程悠若不得不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挺会收买人心的。知道屠城并非明君之举,因而冒着会有天一探子夹杂在百姓之中的危险,也要做这一番仁德之相。
两军交战,怕的不是暴虐的对手,而是仁慈的敌人。收买人心之举,最是可怕。
襄阳城破的消息,估计很快便会传到龙陵夜的耳中。约莫着时间,长卿于攻陷襄阳的翌日,便将襄阳城缴获的所得,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其余的全部都送给了莫支。表面上是不忘莫支借地之情的答谢,实际上却是把莫支往火坑里推。
长卿此番的举动,便更说明了在莫支和镐离之间,他选择了镐离。
看来长卿的确很会看人,即便宋千帆当日做出了给龙陵夜传讯之举,他却还是选择留下宋千帆,拉拢宋千帆为友,而将百里尚善推出去,做那只等着被龙陵夜斩杀的替罪羊。
只因宋千帆胆小怕事,此时可以为了保命而毫无二心地投靠龙陵夜,彼日自然也会为求活命而毫无反抗之心地投靠觉罗国。但百里尚善却是不同,这人太过贪婪、太过狡诈,野心也太大了。
“待到龙陵夜出兵攻来,咱们再想要攻破天一的其他城池可就难上加难了。我看咱们也不必和西魏商量什么了,原本就说好了,自此西魏要做觉罗国的臣属国,咱们又何必给他这个面子?不如直接趁势迅速出击,攻天一个措手不及!”程悠若劝道。
长卿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道:“距离襄阳最近的城池,一个是宛城,另一个便是东面的泰安。现在有西魏牵制着宛城,宛城还不敢出兵来援助襄阳。但泰安却是不同,泰安一直由襄阳所庇护,自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只怕现在已经在商讨着出兵一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程悠若试探道。
从此分析来看,如果他们把攻陷襄阳之后的第一个进攻目标锁定泰安的话,很可能会遇到一个劲敌。因为此时泰安必定是准备得十分充分的了,想要攻陷泰安,只怕不易成功不说,还很容易会落入敌方的圈套之中。
而宛城忙于应付西魏,再加上粮草被烧,此时如果再被觉罗国从后方抄袭的话,自然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了,估计是很容易攻陷的。
但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方面,也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那便是,想要把战线延伸到天一的核心地区去,就务必要纵向作战。攻陷泰安是纵向作战的必须,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攻陷宛城仍旧属于横向作战,实际上对全局已经没有什么太紧要的影响了。
只不过,多攻陷一座城池,总比被一座城池长久地缠住兵力要好得多。况且宛城这个地方,对他们全局的战线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对天一来说,却仍旧是一个至关紧要的边塞要处。
“还是先攻宛城”,思虑半晌,长卿说出了一个和程悠若心里的决定一模一样的结论,“趁着泰安现在还不敢动手,咱们迅速向宛城出兵。但是绝对不能派出全部的兵力,务必要做好防守。”
“对,此时防守才是最重要的”,程悠若道,“只要我们能守住襄阳,至少稳操了四成胜算。倘若再能接连攻陷了宛城和泰安,胜算就能提高到六成。”
“还有一点”,长卿道,“西魏也是不得不防。倘若西魏自行占据了宛城,不打算将先前的约定作数了,而是准备造成三足鼎立之势,咱们可就吃了大亏。被苻荣这老狐狸摆了一道,说出去可实在不好听,只怕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长卿担心西魏会在这时候趁机与觉罗国决裂,开始独自作战,程悠若倒是不以为然。正因为苻荣那老狐狸野心很大、也很狡诈,所以他反而不会在这场战争胜利之前而做出与觉罗国决裂的事情。
这老头儿有一点还是很值得敬佩的,那就是他很会伏低做小。在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稳胜的程度,他是乐得找一个强大的靠山的。就像当初投靠龙陵夜,借龙陵夜的扶持而篡位一样,此时长卿就是这个靠山。除非长卿像龙陵夜那般,先动手除掉他,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在没有十足把握之时先行动手的。
有了襄阳做根据地,再出兵攻打宛城,可是更加方便了。西魏军队与宛城守军在宛城外临近大漠之地作战,至今未分胜负。而觉罗国的军队则是连夜从襄阳出发,一路直抄宛城城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