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嫂子去镇上买了菜,直接在镇上解决了早饭和午饭,又闲逛了一会儿才回。
路上李嫂子的嘴说个不停,但是程悠若却是怔怔出神。只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个苏绣摊子。说实话,那绣娘的手艺实在不太好,简直玷污了“苏绣”的名声。可是那摊子上的一副绣作,却是将她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了过去。甚至于现在还在想着,刚才到底应不应该将那帕子买下来?
那帕子上面绣着的,是一个墨衣翩然的公子,立于一片金灿灿的花野中。还听得绣娘讲道:“这花儿是金午时,盛产于南疆,咱们寻常百姓可是想见也见不着的!据说这可是惠元皇后和当今陛下的定情之花儿呢。说来你们或许不相信,但是的确是真的,我可是听在都中任职的远房亲戚说的……如今咱们天一帝宫的御花园中啊,可都是这种花儿呢!”
“如此说来,这花丛中的人,倒是当今圣上了?绣娘,你这胆子可够大的啊!冒犯当今圣上可是死罪啊!”人群里有人起哄道。
“嗨!你们可别乱说!我这就是随手绣了一个公子罢了,岂敢冒犯当今圣上?我有几个脑袋?你们再要乱说,害得我被杀了头,做鬼也不放过你们的!好了好了,不说了,反正这帕子一两银子,便宜得很,怎么样,谁要?”
“一两银子?就这么一个帕子就要一两银子?谁买啊!你忽悠人呢吧!”
“嘿……我说你们!这上面绣得可是金午时,金午时!一群乡巴佬……”
程悠若和李嫂子也被这一哄而散的人群给带走了,她当时便有冲回去买下来的冲动,但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可是回来这一路上,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那一个帕子。说实话,那帕子上的人绣得的确不怎么样,只能看出是一个墨衣的公子罢了,风采神韵一点儿都看不出;还有那花儿,金灿灿的一大片,分不出一点儿层次来,花与花之间的纹路模糊得很,倒好像是一大片金色的麦田似的。
可是不知怎的,听了那绣娘的讲解,倒也真的甘愿上这个当,把那一片金色当成是金午时了。
“大妹子,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一路上都不说话啊?嘿,该不会是想你家男人了吧?哎呦,说真的,我家要是有那么一个风流俊俏的男人,我也是喜欢得紧啊!别说是日思夜想,就是晚上都舍不得合眼,光是看着他就睡饱了啊!”李嫂子推搡了程悠若一下,玩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想什么呢,和嫂子说说?”
“那个……”程悠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竟是真的想要回去买那个帕子,看向李嫂子,“嫂子,你还剩银子了没有?”
“喏,就剩下这些了,你忘买什么了?”李嫂子掏出一块儿碎银子来,道。
程悠若掂量了下,道:“够了够了!我就要一两就够!”
“哎哎,你干什么去啊?”李嫂子看到程悠若拿了银子撒腿就往回跑,自是被程悠若给弄迷糊了。
“嫂子,你先回去吧!银子我先拿走啦,晚上我给你送家里去啊……”程悠若攥着银子向李嫂子挥了挥手,喊道。
“哎……大妹子,我陪你去吧?”李嫂子道。
“不用了不用了!”程悠若匆匆挥了挥手,转身便已经跑得只留给李嫂子一个模糊的人影儿了。程悠若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门了,直到把这帕子拿在手中,往回走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然而看着手中的这个帕子,却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将它扔掉了。
只能就这么带了回来,自然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送给龙陵夜。
回到家中,龙陵夜还未回来,估计是朝中政务繁忙之故。看了看天色,也到了该做晚饭的时辰。将今日仔镇子里买回来的菜都摆了出来,根据自己的理解,给龙陵夜做了几个看起来十分抽象的菜品。
在现代的时候,她便是对洗衣做菜这种事情一窍不通的。来到这里之后,更是没有什么自己动手洗衣做菜的机会。除了五年前在小村中的那段日子,程悠若基本也可以称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好香,做的什么?”正在炒最后一道菜,龙陵夜的声音便在门口儿响起。
回身看去,只见他一脸馋相地往锅里看,根本忽略了她的存在。
下意识地挡在龙陵夜身前,道:“不许看。”
因为这菜的色泽实在不是一般的难看啊,青菜没有青色,肉不见肉色。因为放了胡椒粉,所以全部都是黑乎乎的。如今也只能“闻起来味道还不错”来安慰自己了。
“把这几盘菜端进去。”程悠若随口吩咐道。
“娘子如此贤惠、持家有道,为夫也该在外面努力劳作,多赚些银两才是。”龙陵夜得了程悠若的吩咐,乐呵呵地去端菜了。
完美地完成了程悠若交代的任务,又是一脸喜色的凑到程悠若的面前来,道:“你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和我说说。”
程悠若向一旁躲了躲,道:“没干什么,就是和李嫂子去镇上买了些东西。”
“买什么了?”龙陵夜又是一脸好奇,完全忘了程悠若此时忙得根本没空儿搭理他。
“你起开!”程悠若被他啰嗦得不耐烦,直接用手肘将他推远了。
龙陵夜顺势跳开,刚要再调戏她什么,还未开口,鼻子动了动,便喊道:“糊了糊了!”
程悠若自然也闻到了这糊味儿,慌忙将菜给盛了出来。好在盛出得及时,这一盘菜才不至于废掉。白了龙陵夜一眼,显然是责怪他碍事了。心想要不是你碍事,我怎么可能失手?
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盘菜实在太过惨不忍睹的卖相,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了。
程悠若盛了一碗饭递给龙陵夜,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多年前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她也是每顿饭都给龙陵夜将米饭盛好了放在面前的。那时候是可怜他的落魄,但是现在,程悠若却觉得这一个举动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这饭已盛好了、放到龙陵夜面前了,若是再收回来,反而是更尴尬的。
龙陵夜并没有发现程悠若的异常,自然也想不到她会被这一件小事牵动了心里的别扭。而是神秘兮兮地看着她,道:“娘子做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子佳肴给我,为夫若是没有什么表示,岂不太辜负了娘子?”
程悠若对他这“娘子”、“夫君”的称呼极为不满,抬眼本是要以眼神警告他收敛些的,却是迎上了面前这么一个银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程悠若问道,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了这是一个发簪,因而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问得实在多余。
龙陵夜拿了这么一个发簪在她面前晃悠,显然是送给她的了。
“回来之前,我去集市买的,怎么样,可喜欢?”龙陵夜柔声道。
程悠若接了过来,这簪子本是再普通不过的素银簪子,无论从样式还是材质上。是一个飞鸟的图案。但是鸟心处的一颗红色玛瑙却是名贵非常,一见就并非是俗物。质地润泽、色彩盈艳,衬得这整个素银簪子都生出了几许光辉。
“集市上怎么会卖这么名贵的东西?糊弄我呢?”程悠若笑道,却是并未什么真正的责怪之意。
“这玛瑙是从宫里拿出来的,簪子的确是在集市上买的。我在镇子上找了个工匠镶嵌上去的。看起来这工匠的手艺倒是不错,镶嵌得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突兀之处。”龙陵夜道。
程悠若笑笑,轻轻摩挲着发簪上的红玛瑙,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平淡的生活和显贵的身份,本身并不冲突,是么?”
她太了解龙陵夜了,若说龙陵夜能够平白无故地只因一时兴起便去集市上给他买发簪,那才真是见了鬼了。对龙陵夜而言,没有明确目的的一时兴起,是完全不存在的。
“龙陵夜……”程悠若轻叹一声,将手中的发簪推到他面前去,道,“你的意思倒是不错,情意也无差,只可惜,送错了人。”
你该知道,我所恨的、我所怨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恨的是那未出世孩子的死,我恨得是那一世的愚弄。纵然这一世,你给我再多应该在一起的理由,并未喝孟婆汤的我,又如何能坦然接受你这一世的好?如何能再欺骗自己去相信你的好?
“心儿,我……我只是想让你欢喜而已。至于这些意思,都是不重要的。”龙陵夜的语气竟是有些小心,倒好像是一个害怕犯错的孩子一般。
程悠若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一到了这个地方,就莫名地对龙陵夜提不起恨来。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拒绝了。
龙陵夜见她没有拒绝,看着她,将发簪拿了起来,轻轻斜插在了她的发髻上。自己端详了半晌,道:“好看。”
程悠若被他的话给逗笑了,道:“你这是夸你自己挑东西的眼光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