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程悠若一声冷笑。你让我在哪里,我就该在哪里?可是你明摆着是让我躺在棺材里啊,明摆着似乎让我在你的秦王陵寝中啊,此时怎么又让我留在你的帝宫里了?
“那好”,程悠若笑道,“倘若陛下有诚意的话,我倒是愿意留在这里侍奉陛下。”
“怎么才算有诚意?”龙陵夜的眼中你,总算又现出了她曾经熟悉的那种玩味之情。
程悠若知道,一旦他现出了这种表情,那就是真的感兴趣了。“倘若陛下甘愿臣服于觉罗国,本宫便留在天一帝宫之中,任凭陛下吩咐便是。”程悠若挑衅道。
“呵呵……心儿哪,臣服于觉罗国?你让朕去臣服于觉罗长卿?朕不找他算账都不错了……”
长卿,不要让我查出,你在当年天一国帝宫破之时做了什么手段,不然,有你的好看。
只不过,此时程悠若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跟长卿一起来的,这似乎不用问便可以看出,就是当年宫破之时,长卿派人在毒酒上做了手段。或许是,程悠若自己在毒酒上做的手段。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说明,当年,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打算杀了龙非然,而并不是临时心软。
龙陵夜盯着程悠若的眼睛紧了紧,道:“心儿,当年你便知道,你服下的那一杯毒酒并不至死,是不是?”
程悠若笑笑,并不答话,只是问道:“妾身只问陛下愿不愿意做此交换。如今陛下顾左右而言他, 看来是不愿意了。既如此,陛下对妾身也没什么诚意嘛,可就别再缠着妾身啦……”
“心儿,既如此,咱们便算扯平了。过往种种,我不再追究,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我们重新开始,可好?”龙陵夜握着她手的力道温柔了些许,全然是商量的语气。
程悠若却是笑得更轻蔑了。重新开始?
龙陵夜,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杀了我一次,如今却要对我说,重新开始?对一个已经失了心丢了魂的行尸走肉来说,你觉得怎样才能重新开始?
不再追究?到现在,你还觉得你是不与我计较么?
一番轻蔑的嘲笑之后,程悠若忽热用一种极其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极其可怜的小丑儿一般。轻叹一声,道:“陛下,看来你真是一个痴情的人哪。”
“只是,你真的认错人了。”
程悠若看着龙陵夜的眼睛,说得真真切切。她是极其真诚的告诉他,“你认错人了”。
龙陵夜看着她这波澜不惊的眼睛,听着她这完全是真诚劝说的语气,一瞬错愕。
“陛下,妾身看得出来,你对那个什么……什么心肝儿肺的姑娘,很是痴情。可是,且身真的不是那个人。妾身自幼长在觉罗国,妾身的父亲是觉罗国的国子监大学士云海,妾身十六岁入宫,对吾皇一见倾心。这便是妾身这十七年里所经历的全部了。陛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有存在容貌相似之人,也的确没什么可稀奇的。陛下,您清醒一些吧。”
程悠若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眼中也满是真诚,看不出任何的怨愤、看不出任何的余情和过往,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是,云、初、笑。”
龙陵夜愣住了,只是看着她丝毫不带旧情的眼睛,听着她一字一顿的说着,“我是云初笑”。他的确有些恍惚。
一方面,他确定这个人的确是程悠若,拥着程悠若的感觉、捏着她手腕的感觉,他绝对不会记错。可是,另一方面,她的眼睛,却又半点儿不见过去的影子。
“心儿……我后悔了……”这几个字,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摒弃了他所有的骄傲。
倘若真的是程悠若,她听到他说后悔之时,绝对不会毫不动容。可是面前之人,却仍旧是满脸真诚地看着他,劝说道:“陛下,你真的别太难过了。谁没做过错事呢,我相信,如果那个叫什么……心肝儿肺的姑娘,她心里也有你的话,也一定不会怪你的。如果你有机会再见到她,这话,你还是对她说罢。我听着,实在有些担当不起啊。”
程悠若感到龙陵夜紧捏着自己手腕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她的心里中紧绷着的拿一根弦,而已是轻轻松了下来。不然,她真害怕如果继续这样对峙下去,自己会不是他的对手、会这么轻易的就败在他的手上。
“陛下若是心里难以平静,便在这里继续吹吹冷风罢。妾身有些冷了,先回殿内去了。”程悠若向龙陵夜福一福身,眼中仍旧是满满的同情。真的像只是在看一个可怜的人一般。
龙陵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地出神。渐渐,眼眸紧眯起来……
只要不看到她的神色,只要不听到她的话语,他就完全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莫程悠若。而程悠若糊弄人的本事有多高超,他是清楚的。不然也不可能糊弄得龙非然和龙陵玉神魂颠倒。可笑的是,这一次就连自己也被她给糊弄住了。
走在长街之中,这帝宫中的风,还是这么的冰冷入骨。就如三年前的“万邦来仪”之时一样。三年前的万邦来仪,一朝混乱、四下硝烟起。自此之后,一切都向落幕的方向不可遏制的狂奔而去,甚至于让她还来不及静静思考,落幕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而彼时,她身在那最后的一晚餐之中,却从未想过要珍惜那时的一切。只想着,要让这一切快点儿结束。但此时,倘若还能再重来,她甚至于甘愿一辈子只处于彼时的状态之中,永远也每个终了。
“程悠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程悠若一怔,本想着装作没听见,却还是回了头,道:“你是在叫我?”
苻狄疾步跑上前来,到得她面前,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程悠若笑笑,道:“你们怎么都把我认成这个女人呢?我真的不是这个叫什么……心的女人。”
“程悠若,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一定是你。”苻狄郑重道。
程悠若忽然发现,三年未见,这小子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完全不像是三年前最后一见之时,那样憨憨的样子了。此时的苻狄,眉宇之间,已经多了几许难以掩藏的精明。
“程悠若,你这一次回来,是打算对付龙陵夜的吧?”苻狄与她并肩而行,问道。
程悠若心里更是觉得好笑了,三年啊,果然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能够将一个憨憨傻傻的人,变成如此一语便能穿透人心的精明之人,实在是漫长得紧了。
如此看来,这三年里,唯一不变的,倒是只有她自己了。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就是莫程悠若。“所以你对我隐瞒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嘛!程悠若,长卿对你好不好?”苻狄问道。
程悠若知道此时的苻狄已经非彼时的苻狄了。面对已经如此精明的苻狄,自是不打算和他暴露任何,只是道:“陛下待本宫很好。听闻苻狄太子与陛下私交不错,太子改日有空,不妨来我觉罗国帝宫中坐坐。届时本宫给太子挑选几个美人儿带走。何故于太子闲来无事,便来问本宫这等轻薄的问题?”
“陛下待本宫好不好,本是与太子无关的。只是想来太子也是无心之失,本宫是绝对不会将此事告诉给陛下的。”程悠若笑笑,向苻狄点头示意,便先于他一步疾步前行而去。
苻狄却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笑笑,并不追上来继续追问。他知道,这人一定是程悠若。只是程悠若不愿意承认,他也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
见苻狄并没有追来,程悠若知道,这小子果然是今非昔比了。看来到底是虎父无犬子,这小子总算是承继了一些他老爹的智谋了。
接下来几日的活动,程悠若一直留在驿馆之中,并未随长卿同行。因为接下来的节目,也不过就是宫中宴饮和北郊猎场的狩猎,再加上斗宝之类的。那北郊猎场和天一帝宫,程悠若是再不想去的。
当日好不容易激得龙陵夜暂且放手,倘若到了北郊猎场,上了马,只怕龙陵夜的心里便更是确定了。她并不想要龙陵夜这么快便将她的身份给识破,她要的,就是让他在是与不是之间纠缠着,弄不清楚所以然。她要的,就是让龙陵夜做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若是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实在没什么乐趣儿了。
“宸妃娘娘,萧贵妃亲自来给娘娘送点心来呢。”
这日长卿他们随着龙陵夜去北郊猎场狩猎,程悠若独自一人待在驿馆之中,正是百无聊赖之际,便听得门外的小公公传道。
萧贵妃?程悠若略微一思量,便也能料到这个萧贵妃是何许人也了。
按照主上国和臣属国之间的规矩,臣属国的妃嫔,见了主上国的妃嫔,即便在各自的后宫中,品级都是相同的。但是臣属国的妃嫔却也还是要向主上国的妃嫔行大礼。
程悠若自是不愿意在这些小细节上引得龙陵夜的关注,引来太多的麻烦。因而只好亲自出了房门,盈盈拜倒,道:“嫔妾觉罗国宸妃云氏,接上国贵妃娘娘的赏。”
萧展绫笑笑,微微一抬手,可真是气度从容、凤仪万千,缓缓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