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让你留下,你便留下。”皇上只是开口打断了他的请辞,却是并未抬头。
觉罗长宁听得父皇如此说,即便再鲁钝,也知道父皇这是动怒了,因而哪敢再说些什么?只好继续等下去。
“陛下,太子妃求见。”御书房外,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
皇上示意张荣禄去问问是何原因求见。不多时,张荣禄回来禀报道:“回陛下,是因为搜东宫的事情,太子妃有些慌了神,想要来问问是何原因。”
程悠若倒是对长卿的这个妻子听好奇的,很想要见一见。但是看他父皇的意思,似乎是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召见这个儿媳,估计今天是不能一饱眼福了。
听别苑中的奴婢们议论,说是太子妃虽说姿容并不殊丽,但是举止端庄、言行和缓。而且于衣服饰物上也是颇为讲究,每每出现在人前,总是让人有赏心悦目之感。同样身为女人,对有着这样高评价的女人自然是很好奇的了。
皇上道:“你去告诉她,只是例行搜查而已。让她稳住东宫上下,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
张荣禄领命去了,不多时,却又回来为难地禀报道:“奴才已经把陛下的吩咐对太子妃说了,而且也劝说了太子妃一些。但是太子妃似乎知道殿下在御书房中,因而非要候在御书房外。说是……”
张荣禄似有忌惮地看了长卿一眼,方继续道:“说是不会再说求见之语来惹陛下和太子殿下心烦,但是却想要陪着太子殿下。因而如今在外面候着呢,说什么也不肯离去。”
皇上显然对这位儿媳向来比较满意,听了张荣禄这番禀报,倒也未见有丝毫不耐烦,只是道:“也罢,她对卿儿向来痴情,随她吧。”
长卿已是颇为尴尬,但是既然父皇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有些别扭地看了程悠若一眼。程悠若也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这样好的太子妃,还納什么侧妃、收什么美人啊?
因为这一番搜查还未结束,因而长卿他们这些“主子”只能在御书房中同皇上一起用午膳。而程悠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只能干饿着肚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吃。
当然,这三个与自己父亲共进午膳的儿子,显然也是食不甘味,如果可以选择地话,他们宁愿选择不吃。
但是程悠若不同啊,她可是一夜未睡,又加上翻墙骑马的体力活动。早晨只吃了一碗清粥半碟儿小菜儿,现在早就饿得独自咕噜噜。听着长卿这家伙就在自己身旁咀嚼东西的声音,真的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给。”长卿悄悄递给她两块糕饼。
既然是做奴婢么,好歹也要做得像一点。因而自从进了御书房,程悠若可是一直跪着,当然,没有皇上吩咐的平身,那个吴王带来的人也是这么跪着的。
程悠若刚要接过来便吃,但是好歹脑子还是灵光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皇上。皇上此时只是安心用膳,并未注意到这边,她这才放心地接了过来。
“赏你吃你便吃,父皇不是苛刻的人,你不用害怕。”长卿低声道。
程悠若点点头,低声到了句:“是,奴婢多谢太子殿下。”
长卿听着心里别说有多受用了,怎知程悠若已经在心里将他腹诽了千万遍。
见程悠若吃得干巴巴,长卿又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碗汤递给了她。
这……连吃带喝总是不好吧?程悠若还是下意识得看了皇上一眼,但是皇上仍旧是专注于面前的吃食,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先前看龙非然这个皇帝看得习惯了,所以从未觉得这明黄色有多么的威严。但是此时看到长卿他老爹,不得不承认,这一身明黄色,穿到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的身上,和穿在一个二十出头的白面书生般的公子身上,的确是不一样的感觉、的确有威严得多。
长卿见她犹豫,又将这碗汤往她面前递了递,心想你这戏演得可真够到位的。
程悠若这才接了,跪在地上,一只手端着汤、一只手握着糕点,长卿还不断地往她的手里布糕点,弄得她嘴里塞得满满的、手上也握得满满的。
长卿似乎见他老爹的确没注意到这边,或者说是懒得管,索性也不悠着了,生怕程悠若不够喝一般,又亲自在大汤碗里面给她重新盛满了一碗汤。
其实这时候程悠若已经有些撑着了,只好以眼神示意长卿,告诉他“够了够了”。
好在长卿不傻,总算看出了她眼中的无奈和鼓鼓囊囊的嘴巴,这才收回了这汤碗和手中的糕点。
二皇子微微笑道:“素闻三弟风流,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堂堂当朝太子,亲子服侍一小奴婢用膳,这事传出去,一定是一番美谈。算起来,三弟也有两三年没有收新的美人儿了吧?也该添置一两个啦。”
“只是……二弟,这……太子妃还在外面吹着春风呢,也不知道用膳了没有?”大皇子平时没什么真谋略,但是这等见缝儿插针、随时补刀的本事倒是不小。
长卿听得这两人如此说,也不知道是语塞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只是笑笑,并不与他们答话。御书房内的气氛正自尴尬之时,忽听一声轻轻的筷子放在碗上的声响。
“陛下用完了?”张荣禄轻声道。
皇上点了点头,张荣禄便出去吩咐候在外面的小太监,让他们撤了御书房中的小桌子和吃食。皇上和三位皇子都在宫女儿的伺候下净了手、漱了口,只见皇上缓缓踱回到长案前坐了,目光在这三个儿子的身上扫过。
看得这三人都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这一番突然的打量到底是为何。
“都别站着了,坐下吧。”皇上看似露出了些许笑意道。
这三人看到这忽然而来的一点点笑意,更是觉得有些紧张了。因而虽说都回到椅子上坐了,但是却并不敢掉以轻心,仍旧是一副恭敬听命的态势。
“朕记得,恭儿最是仁厚,倒是看着你带来的那个月荷饿着了?”
皇上看似随意地一问,却是已经把觉罗长恭给弄到了极其警惕的状态。
“父皇,儿臣……儿臣是以为这人是三弟的人,若是由儿臣出面赐给她吃食,难免有些不妥吧?”觉罗长恭只好辩解道。
皇上却只是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显然是不愿意听他的这些解释,也不愿意和他继续这一话题了。
觉罗长恭纵然有一百只巧舌,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因而只好将已经编排好的一大串解释给咽了下去。一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映天之时,那些去搜查的人才匆匆回来复命。而两拨搜查的人,得到的结论都是——并未见画像中的女子。也就是,他们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真的月荷。
“父皇”,听了这两个侍卫统领的禀报之后,觉罗长恭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恳切道,“三弟既然敢让人去搜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是绝对不会被人查出来的。若是三弟事先没有准备,没有三弟的授意,这么一个小小奴婢,怎敢提出如此见解呢?”
“恳请父皇明鉴。三弟既说是用了易容之术,那么儿臣恳请父皇细细思量,若是能够将其他容貌的人易容成月荷的样子,难道就不能将月荷易容成其他人的样子么?”
程悠若听得,真是不得不佩服觉罗长恭这钻空子的能力了。的确,这一点抓得实在太妙了。
“是啊,父皇,二弟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觉罗长宁这时候又是恰到好处地来帮腔儿了,道,“若是将那个叫月荷的女子给易容成别人的样子的话,任凭侍卫们再怎么仔细搜查,也是搜查不出来的。况且那月荷定然是受到了胁迫,怎敢直接向侍卫们亮出身份呢?”
程悠若听长卿说过,他大哥二哥也是不合的。但是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二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是想要先借着这件事情搬到长卿,之后他们再一决高下。觉罗长宁这个草包,估计还以为自己会赢呢。却不知道,一旦长卿输了,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他。
“父皇,二哥的但又的确有些道理。只是,二哥忘了一点,这人皮面具的制作可是十分繁琐的。难道二哥以为,江湖奇人异事做一张人皮面具出来,就像女人画红妆一样容易么?做一张如此逼真、完全用肉眼看不出来的人皮面具需要多长时间,想必二哥早就清楚吧。”
长卿继续道:“而且做人皮面具,一定要先看到要戴这面具之人的面形才可以,从昨晚二哥府上失火,再到今日父皇派人去搜查,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做出一张难以分辨的人皮面具出来。”
“三弟,你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懂了。人皮面具到底是怎么个做法,我又没做过,我怎么可能清楚?”觉罗长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