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长卿道,“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至少,至少也要等到你昏睡过去的时候我再走吧!”
程悠若也无力劝说他什么了,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睛,算是表明自己听到了。双目又紧紧闭上,咬牙忍着这一番疼痛。试图让自己的神思彻底放松下来,希望能够快点儿昏睡过去。
长卿虽说有很多话想要和程悠若说,但是却也不敢打扰她。只好这么坐在一旁看着,同时也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显然玄玉大祭司对解药一事还是很上心的,今晚彻夜难眠的不只是自己一人,还有在药房连夜炼药的玄玉大祭司。倘若这解药真的能如玄玉大祭司所言,炼足三十六个时辰就算成功,那么他们应该能够赶在龙陵夜到达祭司幽谷之前得到解药。千万不要与龙陵夜正面撞见才好。
老仙的药果然管用,程悠若就这么咬牙坚持着,闭目遣散着自己的神思,不知不觉便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极其舒服的所在,艳阳高照、鸟语花香,置身其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顺畅舒服了许多。
长卿听得程悠若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看到她紧锁的眉头和紧要的牙关渐渐舒展开来,就知道玄玉的药起作用了。
给程悠若掖好了被角,自己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下了。在程悠若服下解药之前,他是绝对不忍心将她自己留在房中的。让其他人来照看着,他更是不放心。
一觉到天明,只觉得肩膀酸痛,脑袋晕晕沉沉的。舒展了下筋骨,便轻手轻脚地去了药房。站在门外,透过门缝儿向内看去,只见玄玉大祭司仍旧坐在药炉旁,一边一双掌推动着内力,助药炉下的火势保持一个平稳的强度,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药炉中的情况。
见此情况,长卿自然也不敢去打扰老仙。三日之后,老仙果然将解药炼制了出来。一共三丸,要分次服下。第一丸可止身上的疼痛,第二丸可去身上的蛊毒、第三丸则彻底清除蛊毒的残留。
程悠若对老仙的医术自然是十分相信的,服下这一粒解药,身上的疼痛渐渐减轻下来。看着手中的另外两粒解药,知道这两粒解药在二十日之内分次服下之后,自己便再不用受到这十日蛊的牵连,再不用受任何束缚。
“程悠若,咱们快走吧。三日之前,龙陵夜派人传了书信过来,说是已经出发了,要来祭司幽谷呢。”长卿道。
“什么?他怎么会来?”程悠若一惊,心中莫名得一阵激荡。
好像听到这三个字,着心中就难以平静。再想到他要来,便更是无法忽视。
“你放心,他并不知道你还活着,老先生也没有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给他。他只是过来看老仙的。”长卿道。
并没有把龙陵夜信上写的什么“夜不能安寝、昼日时常恍惚”的话说出来。他也知道,像龙陵夜那样的人,能够说出这种话实在奇怪得很。若不是苦闷到了极点,是万万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即便是对自己的师父,估计也不可能。自己都能猜得到,又何况是程悠若?
程悠若好不容易已经决定和龙陵夜了无挂牵了,他可不能再把程悠若给推到龙陵夜的身边去。
“快走吧。”长卿催促道。
他也知道程悠若刚刚服用了解药,虽说身上不疼了,但是这十几日来粒米未进,身上自然虚弱得很。但是心里实在急切得很,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要是再耽搁下去,等到龙陵夜来了,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程悠若点点头,撑着身子欲要起来。长卿看程悠若是同意立刻便走了,因而上前去抱起了她,便招呼上萧晨,疾步向楼下而去。
“老先生,我们走了哈!你要说话算话,千万不要把我们过来求解药的事情告诉给龙陵夜哈!”长卿只是对坐在门口的老仙喊了这么一句,竟是连头都不回的就冲着自己的马车而去了。
“嘿……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如此不识礼数啊?”玄玉大祭司说着,还是追上前来,看了看程悠若的情况。
“悠若哪”,老仙看着程悠若,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支吾了半晌,只好道,“闲来无事的时候,常来看看师父……你放心待到那混小子来了,为师替你好好揍他一顿!”
程悠若却只是苦笑,道:“我与他再无干系了,老仙你要教训他,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可不要扯上我了。况且我早就是个死人了,纵然我心里也记挂着你,但是却又怎能常回来看你呢?”
“即便我再来看你,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所以你可要结结实实地活着啊……”
总算强撑起一丝笑意,给了老仙一个如平日一般的笑脸。
老仙摇摇头,只剩一声长叹了。
“你们哪……就是不让为师省心!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再活几年呢……”
想到日后或许再不能相见,想到这丫头要孤苦无依地一个人去异国他乡,老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虽说从来不愿意说什么挽留的话,但是咬咬牙,到底还是说道:“程悠若哪,别走了,留下来吧!就留在祭司幽谷,待到为师死了,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也总好过在异国他乡漂泊着呀……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啊,这样跟着他,难免要欠人的情啊。时日久了,你该以何报答?”
“我说你这怪老头儿”,长卿道,“什么欠不欠还不还的?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么?我又从来没有要她还、从来没觉得她欠了我的情,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转身就不由分说地将程悠若扶上了马车。他可不能让这老头儿三言两语的就把程悠若给说动摇了。如果程悠若留在南疆,不等于还是在龙陵夜的地盘儿么?与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老仙见程悠若并不答话,便知道她不愿意留下了。
因而只好不再劝说什么,摆了摆手,道:“走吧,快走吧……”
程悠若心中酸楚,却也只有狠下心来,不让自己有丝毫动摇。纵然她不舍老仙一个人留在祭司幽谷中度日,但是他到底是龙陵夜的师父,她也的确不想要再和龙陵夜有任何关联。
风影拉着马车疾驰出祭司幽谷,远远的,程悠若又看到了那一片金午时花地,只是现在却是萧条得很,只有初春融雪漫在其间,再不见了往日的绚烂。
曾以为那金午时的绚烂是此生最美的风景,今日,却也还是看到它们萧条成了这幅模样。
马车绕过一条岔路之时,隐隐听到从另一条路上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伴随着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去吩咐内务府,将这里的金午时花田都移上假花!”
是他!程悠若和长卿几乎同时警醒起来!
她现在的身子虚弱得很,根本没有回身去看他的力气,但是光是听得这声音,心内便是猛烈一震。她恨自己的没出息。
紧闭双目,似乎就此,也能够把那个人彻底从自己心中剔除一般。
“好在咱们离开得及时,要是晚了一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好险、好险。”长卿后怕道。
心想这条路来的时候,的确交错得厉害。况且听龙陵夜所言,他的目光都放在那一片空地上,估计是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好在这马车低调得很,只是风影过于显眼了些。但是从龙陵夜那个位置看向这边,估计也只能看到这一辆马车,并看不到被马车挡住的风影。
“悠若,你……心里是想要再见见他的吧?”长卿问道。
不可否认的,他的心中的确很忐忑,他害怕听到她说“想”。
“不想。”程悠若平静说出这两个字。马蹄声声,两人终究是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龙陵夜,再见之时,你我便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了。
没了十日蛊的束缚,再加上长卿的刻意照拂,程悠若的日子过得可谓是舒坦得很了。长卿的清水别苑之中,每日的吃食不亚于宫里,身子也一日日的好起来。只是这样安逸的生活,却并没有真的将她心中的“斗志”给磨灭了,并没有真的将她心中那恨的影子给剔除。
平静的时光总是如流水般匆匆而逝,不知不觉,竟是在长卿的清水别苑之中度过了两年“静好”的时光。
长卿给她好吃好喝好伺候,也从不对她有任何侵犯之举。但是却偏偏在一年半之前,她第一次提出要离开觉罗国回天一国的时候,便派了侍卫驻守在远尘院外,日夜不离地看着她。她要出这个院子去透透气,即便只是在这清水别苑中转转,身后也都要由几十个侍卫相随。
不是傻子的都能看得出来,她这就是被长卿给软禁了。她早就知道长卿他不那么简单,但是却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把这些手段也用到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