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殿下啊……这、你也没告诉老朽说是要给有孕的姑娘服用啊。倘若老朽知道了是给有孕的姑娘服用,是万万不能将这药给你的啊。老朽还以为你是要给那天一国先皇用的哪!”
“你也知道,这‘一梦浮生尽’,就是要让人的身体上的一切器官全部处于封闭的状态, 暂时封闭了人的所有。那、那胎儿在母体之中,一旦得不到来自母体的给养,再加上药入腹中的那一番寒凉的冲击,势必是保不住的啊!”
毒磬子也只有据实地解释着,然而自己这心里也是不好受。他之所以被江湖人成为“毒磬子”,就是因为他虽然对毒术颇为精通,但是从来做的都是解毒救人的事。所以这“毒磬”二字,说的就是任何毒到他这里都是终结了。他哪里干过这等害人的事情?
“哎!这……这是怎么说么……老朽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毒磬子连连叹气道。
“长卿,算了吧”,程悠若总算回过神来,道,“毒药大多都是极其寒凉的,老前辈又不知道这是给有孕之人服用的,这与老前辈的确无太大干系。”
“我不可能怪老前辈,也不可能怪你”,程悠若道,“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有身孕了……”
虽说已经极力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但是到底还是泪凝于睫。
她从不相信什么天意地意的,但是这一次,她倒是觉得,或许真的是天意吧。这是老天在逼着她彻底清醒过来。没了这个孩子,她便真的于龙陵夜再无牵连了。天意都让她与龙陵夜彻底了断,她还能再眷恋什么?
倘若这个孩子真的生了下来,她看着,心里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只是……这到底是她的骨肉啊!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在帝宫中的那些日子,看到那些宫嫔们一个个的为了求得一子而日日拜菩萨,那种心情,她也是可以体会得到的。曾经她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她和龙陵夜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儿的……她觉得,她一定是个女孩儿,生得就像是龙陵夜一般,白白的皮肤、修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薄唇。
都说女儿长得像父亲,她常常想,如果真的是一个长得极像龙陵夜的女孩儿的话,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他本就生得如此好好看啊……
可是,说到底,还是他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孩子。龙陵夜,倘若你知道这些,你的心会痛么?你不会吧?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冷血了。估计这孩子,在你的眼里,也不过只是一滩流下来的血罢了。
倘若是真正的程悠若的,你一定会珍惜……然而,我在你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可恨地占据者罢了。占据了程悠若的身体,夺得了她的一切!在你的心中,我甚至连做一个替代品都不配吧?
可是,这难道是我的所愿么?我也不过就是这荒唐一事里的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你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我的身上,不惜以感情为诱饵,也要报复我,甚至于不惜“献身”,你也真是够可笑的了!
“悠若,你也别太难过了”,长卿看到程悠若倔强地隐忍着泪水,劝道,“即便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女人小产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你在宫中,也过的这些事情自然也不少了,估计、估计是能想通的吧?咱们、咱们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你好好调理身体,孩子以后一定还会有的。”
长卿是想要劝说程悠若别太在意这个和龙陵夜的孩子,但是因为不敢在这时候提起“龙陵夜”这三个字,因而反而越劝越乱。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是啊,或许以后真的还会再有孩子,能够平安的生下来。但是那孩子,却一定不是龙陵夜的了。
可笑的是,当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竟然觉得无比绝望!就好像,不是龙陵夜的孩子,她便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般。
可笑,可笑至极!此生漫长,难道她还真的要为龙陵夜守上一辈子不成?她可从未想过真的要做社么贞洁烈女。
况且,龙陵夜一定会死,而她还有漫长地几十年寿命要活。难道还要为龙陵夜守寡不成?
“呵呵……”程悠若忽而冷笑出来,这一声冷笑,使得凝在眼睫的泪,猝不及防地就这么掉落下来。
这笑声本是讽刺着龙陵夜,却不想,最终却变成了讽刺她自己。
“那个……悠若哪,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你、你就哭出来。哭出来心里就能好受一点儿了。你、你大哭一场吧!诺,肩膀借给你靠。”长卿说着,将手臂递给了她。
不过他的安慰并没有派上用场,程悠若只是静静地垂泪,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一时丹青先生和毒磬子也不敢吱声,只能这么尴尬地等着。半晌,程悠若忽而紧闭双目,将最后一滴泪硬生生地锁了回去。
此时屋内虽说有四个人在,但却是极其安静,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这等安静,让程悠若的心渐渐清明起来。她只是自己这么静静地闭目想着,半晌,再睁开眼睛得时候,眼中已经没有意思哀伤,目光极其平静。
“两位老前辈,那么这蛊毒,可有法子在三日之内解除?”程悠若平静问道。
问得这两人都是一怔。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平静地、竟然只是问这蛊毒的情况。
通常情况下,女人知道自己小产,都要哀哀凄凄地哭上两三日不止啊。
“这个……暂时实在无法给姑娘准确的答复”,李丹青道,“待老朽和毒磬子研究一下再说吧。只是三日之内,的确是有些困难的。倘若老朽没猜错的话,这蛊毒的炼制过程十分奇特,而且很多药材都是极其罕有的。这独特的炼制手法,只怕是出自于天一国的南疆奇巫部族。这是只有祭司级别的人才能炼制出来的东西,只怕……是出自玄玉大祭司之手。”
程悠若听着, 只是平静点点头,道:“的确,先生猜得不错。这蛊毒名为十日蛊,正是由玄玉大祭司所炼制。此蛊以花斑毒蛇为引,经毒蛇噬咬而传入人的身体之中。十日一发作,发作之时,犹如万蚁蚀心,万剑刮骨。而且,倘若这一次发作之时,没能在天亮之前服下解药的话,此番疼痛便会持续整整十日,直到下一个十日服下解药为止。”
“倘若下一个十日也不能服下解药呢?”长卿听着,已经是脸色惨白了。
想不到龙陵夜竟然给程悠若下了如此狠毒的蛊毒!而可恨的是,他先前竟然还假情假意地要以减免三年岁贡为代价,来为程悠若换解药!
龙陵夜母妃乃是天一国南疆上一任大祭司玄清的女儿,这一任大祭司玄玉,更是龙陵夜的师父。若说这蛊毒来自于南疆、出自玄玉大祭司之手,不是龙陵夜下的,还能有谁?
没有龙陵夜的首肯,玄玉大祭司有必要去为难徒儿身边的女人么?纵然再老顽童,也不可能糊涂到这种程度!
“这解药只能十日一服,否则服下去也是没有效果的。所以倘若一个十日之内没有得到解药,那边只有等到下一个十日、再下一个十日。”程悠若平静道。
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就好像身中此种奇蛊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然而即便她如此平静,却也还是未能减轻长卿心中的震惊。
长卿此时已是双拳紧握,紧咬牙关,恨声道:“简直非人所为!即便是禽兽,只怕也不会忍心对自己至亲之人如此吧!”
“至亲之人?”程悠若笑笑,“谁是他的至亲之人呢?从头到尾,我都是他咬牙切齿恨着的人。自从中了此蛊之后,他能够给我这么长时间的解药,已经算是对我仁至义尽了。”
“恨着的人?他为什么要恨你?”长卿诧异道。
程悠若只是笑笑,她知道这种事情是无法可长卿解释明白的。说她是从几千年后的世界穿越而来,说她占据了一个和她在前世之时生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身体,说她占据的这一副躯体,恰好是龙陵夜最爱的人……呵呵!这等狗血的节奏,要是放在现代,早就把她自己给恶心吐了十回八回了!
可是偏偏,这一切却又都是再真实不过的。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要她狠狠地掐自己一下,这一场梦就会醒来。她会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现代的家里,一梦醒来,她要去工作、要去生活、要去旅游、去锻炼、去交友、去恋爱。
然而她知道,早就没有回去的路了。
她曾经信以为真的九龙玉玺,也不过是龙陵夜编造出的一个谎言罢了。而作为这谎言原形的九龙环佩,也不过只是能在某一个特定的条件下, 见到人的灵魂而已。
仅此而已,她曾经想着的回家,现在看来,反而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这解药已经有人研制出来了”,程悠若道,“是玄玉大祭司研制出来的。其中的一味药便是冰莲。而我们别苑之中,恰好有这个冰莲。如此,可能找出什么头绪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