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陵夜似是报复一般,边盯着她的眼睛,边狠狠捏着她腰间的伤口处。他的眼中,满是怒火,还有那恶狠狠的报复之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悠若已经痛得脸色惨白、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裳,头发也是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总算随着一阵极致的疼痛,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无力去看他,也没有心思去看他,便是学着之前每一次他不愿意面对的时候那样,闭着眼睛,自动隔绝了与他的一切关联。
“很简单,一件事”,龙陵夜平复了呼吸,站在寝殿中央整理着衣裳,仍旧是冷冷道,“十日之内,透露给龙陵玉龙非然想要对他动手的消息。以皇宫布局图引诱他出兵。”
“十日太短”,程悠若道,“况且龙陵玉凭什么那么容易就相信了我?”
“你只消按照本王说的去做,其他的事情,本王自会安排。有了本王的安排,再加上你的提醒,他自然相信。”龙陵夜道。
“十日太短”,程悠若仍旧道,“过了除夕再说吧。”
龙陵夜冷着脸盯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近,道,“你还想和他过除夕?”
程悠若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她并不想要和龙非然过除夕,但却的确想要满足龙非然的这一愿望。毕竟那日在烟雨巷之中,看到的情形太过残忍。可是她知道,此时却也没有什么质问龙陵夜那天之事的必要。况且龙陵夜的态度,也不像是会和她说明缘由、解释清楚的样子。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去问?只消将他这一份罪孽扛下来,代他去做些许救赎便罢。
“十日实在太短,你再多给我一些时间。”程悠若也只好继续避重就轻道。
“程悠若,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办,还是不办?”龙陵夜紧盯着她的眼睛,却是微眯着自己的眼睛,道。
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没能应了下来。这是龙非然最后的愿望,她不想让他带着过多的遗憾和怨恨离去。倘若魂魄有知,待到九泉之下,他洞悉了这一切其实是龙陵夜所为,他会否会对龙陵夜极度怨恨?不管怎样,人之将死,便让他好好儿地死。
她不希望龙陵夜身上背负的罪孽太过深重。她不希望他年老的时候,坐在这皇位上,看着大好江山,却是在怨恨他自己。龙陵夜的眼睛眯得愈发深了,终于还是决然闭上、转身。
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漆黑的夜色,和月华宫那边传来的红彤彤的火光,道:“心儿,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程悠若不解。
三年前的今日,她来到了这里。今日可谓对她意义重大,但是他却不可能知晓。他忽然问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巧合?有些其他的事情也发生在今天?
“今日是程悠若的忌日。”龙陵夜的声音十分明晰,听得程悠若心内一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悠若?她不就是程悠若……她不是好好活着么?
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程悠若实际上已经死了。可是龙陵夜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陵……”
然而龙陵夜并没有给她继续追问下去的机会,大步流星地出了正殿。让她大的这一句疑问,到底还是随着殿门砰然关闭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悠若跌坐在床上,只觉得刚刚龙陵夜开门之时而带进来的寒风,瑟瑟地吹入了她的心肺。 怎么越到快要终了之时,却越觉得这一切太过扑朔迷离?
拖着疼痛的身体,迅速整理好了寝殿内的一切,以免让龙非然看出任何破绽来。但是腰间的伤口,却是在龙陵夜的揉搓之下、再次绽裂开来。红肿得像是一个馒头一样,而且衣服上还沾染了这伤口上流出来的血。
“秀清,秀清……”唤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得到秀清的回应。
“娘娘,怎么了?”果儿刚好推开西厢房的门,便听到了程悠若在叫人。
“秀清呢?”程悠若道。
她不是应该一直守在殿外的吗?怎么龙陵夜来了,她却是这样不警惕?这并不像是秀清的作风啊。
“刚刚进来一位公公,好像是内务府的人”,果儿道,“那位公公让秀清去月华宫,说是什么务必要让陛下在那里待得久一点儿……许是担心芳嫔小主的安危吧。奴婢看那位公公进来禀报娘娘了,还以为他都和娘娘说了呢。”
程悠若点点头,知道是龙陵夜让秀清去拖住龙非然的。只是,秀清为何如此听从龙陵夜的安排?即便是在九天行宫中就跟着她、把龙陵夜也当做自己的主子,却也没可能听了龙陵夜的吩咐,连向自己请示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吧?
除非她已经习惯了听从龙陵夜的吩咐,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听到了他的吩咐、便去做。
“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奴婢去做也是一样的。”果儿道。
娘娘的吩咐少得很,一直都是秀清姐姐在做。自己跟着娘娘,没说给娘娘立过什么功、反而处处被娘娘护着,一直过得简直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日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本宫的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去叫了张太医过来吧。就说是伤口有些疼,太医自会明白。”程悠若吩咐道。
张明轩近日里即便不是自己当值,也会留在太医署中带着当值的小徒弟们。这倒是方便了程悠若能够随时叫张太医过来处理伤口。不然这伤口被揉搓成这样,但凡是个太医,都能看出这是有人故意用力捏坏的。不过有了张明轩在,便能够省去好多麻烦,因为他不会多问。
“小心一些”,程悠若看果儿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提醒道,“月华宫走水,忙着灭火的太监们定然走得急。况且那些水若是流到巷子里,如今这天气,可是立刻结冰的。路上滑的很,慌慌张张得可是会摔得结实。”
果儿鼻子一酸,揉了揉鼻子,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边走边觉得心里难受得紧。看娘娘脸色如此苍白,一定是身子很不好受了。可是无奈自己办事不中用,还要让娘娘担心着。其实这些事情,本就应该她去做的。这要是在别的娘娘的宫中,只怕每日里被使唤得腿都软了,而且还少不得因笨手笨脚而受上一番打骂。
可是娘娘把她保护得这么好,就连让她去传个太医,都如此担心。自己又这么笨,承蒙娘娘如此大的恩情,却是没有报答的机会。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娘娘,不住地抹眼泪儿。
张明轩看了程悠若的伤口,自然一看便知道这是被人狠命揉搓弄成的。不禁暗想道:“看来殿下放在程悠若和龙非然身边的探子不仅仅是我和萧展绫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别人。不然他怎么能知道,程悠若的伤口被撕裂,是为救龙非然而导致的?”
好在自己在给殿下的飞鸽传书之时,的确写了程悠若的伤口不知道因什么原因又裂开了,不然殿下岂不是以为他藏着私心?
其实他前天是知道程悠若的伤口是因救龙非然而伤的,但是索性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北郊猎场,他变装作不知道这伤口裂开的缘由,只写了结果给龙陵夜。看来,当日随行的人中,也有殿下的探子。
“张大人在想什么?”程悠若看张太医竟然少有地出了神儿,不免好奇道。
“没,没什么。”张明轩慌慌张张地敷衍过去,便拿继续给程悠若配外敷的药,想要在龙非然回来之前,给程悠若的伤口处理好。
月华宫的大火这一次可真是够凶猛的,即便过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有火光传来。
“只怕是波及到别的地方了吧?”程悠若道。
想一想,月华宫附近是什么地方……
南书房!
月华宫距离那书房很近,这也是当时占据月华宫的原因。会不会这火势烧到了南书房去?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太可能。虽说月华宫距离南书房很近,但是中间毕竟还隔着一片林子,如果这一片林子也起火的话,火势定然不只是像现在这样已经有了熄灭之势。定然是火光冲天,照亮整个帝宫了。
只不过,龙陵夜说是让她把帝宫的守卫布局图给龙陵玉,可是目前为止,她的手里并没有布局图。先前的确也成功弄到了一分布局图交给了龙陵夜,但是无奈龙非然在“万邦来仪”之前,已经将帝宫中的禁卫布局重新规划,这帝宫中的布局已经大变了。
看来,这一次的大火,或许是萧展绫想要趁机逃出,去南书房拿帝宫此时的布局图出来。
“应该不会”,张明轩道,“微臣来的时候,的确看火势已经灭了不少。只不过月华宫中有一些先前华贵妃留下来的珊瑚,还有一些储存着面脂,因而这火灭得慢一些。”
程悠若点点头,提醒道:“对了,本宫伤口的事情,就不必让陛下知晓了。大人只消每日按时来上药便可, 不必和陛下提起这些,扰得他烦扰。也是本宫自己太过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