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若摇摇头,道:“你不必和我置气。我知道你明白了。你放心,其实我是愿意和高手过招的,等你冷静下来,再变回从前那个思虑谨慎的华贵妃之时,再来和我斗。我奉陪到底。”
带着秀清出了月华宫,程悠若却是并不轻松,只觉得这胸口堵了一块巨石。
华曦月的确可恨,但也确实可怜。这整个帝宫之中,或许只有她,是真的爱龙非然的。可正是因为这份爱太过浓烈,反而掌握不好方式,反而将她自己推入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娘娘,要不要奴婢悄悄看着她,万一她还这么闹下去呢?”秀清道。
“放心吧,至少在三天之内,她绝对不会再闹。”程悠若却是很肯定。
已经被她看穿了这假孕之事,华曦月自然要好好地、重新想一个更周密的对策才行。华曦月不傻,只是一时失了理智而已。不过程悠若知道,在今日之事之后,她应该能冷静下来了。
而冷静下来的华曦月,其实是很难对付的。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在华曦月出手之前,想办法让龙非人知道华曦月是假孕。而且,绝对不能由她亲口说出。这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回到荣苑,不多时,龙非然便下了早朝。李忠全匆匆来请,路上还道:“刚刚好生惊险,瑾瑜就等在议政殿外, 说什么也不走,非要等到陛下下朝。等了半天了,就在陛下下朝之前,却是又被华良人宫里的人给叫回去了。奴才想着,许是又要说娘娘的八字冲撞了华良人腹中胎儿的事呢。”
“公公放心吧,我们娘娘吉人天相,这等诬陷,是不能把我们娘娘怎么样的。”秀清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倒是真的”,李忠全奉承道,“奴才这几日,倒是为娘娘悬着心。毕竟这宫里,像娘娘这样体贴陛下心意,又体恤奴才们的主子,实在是不多了。奴才可是日日夜夜的为娘娘祈福,就盼着有朝一日娘娘能够也怀上龙胎,登上贵妃之位呢。再者,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只怕会直接给了娘娘一个皇贵妃呢。”
“呵呵,就你嘴甜,净说些好话来哄我。”程悠若笑道。
心想李忠全的这一副伶牙俐齿,到得龙陵夜那里,却只有被噎得直冒冷汗的份儿。不得不承认,龙陵夜的确在各方面都很厉害,即便连斗嘴,都从不输人。
和龙非然共乘一辆马车,向九天行宫而去。即便这皇家马车宽敞,程悠若却还是觉得有些憋闷。
似乎和龙非然单独处在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总是觉得心里的某些想法会暴露出来一般。当然,龙非然不是神,更没有龙陵夜那般敏锐的洞察力,是绝对察觉不到她的真实想法的。可能这就是做贼心虚。但愿这贼,能够快一点得手。
这次来观看兽斗的人还真不少,基本上入得议政殿之内上朝的大臣们都来了,那些只能站在议政殿外听政的小官们,自然无资格前来。
越是看到这阵仗的浩大,程悠若越是了然了龙陵夜的心。她知道,龙陵夜这也是在无形之中给龙非然施压,一会儿事发的时候,会让这众臣们都看到她挺身而出、不惜性命去救龙非然的这一幕。自此她在天一国,可谓是美名远扬,龙非然就更加不敢轻易的杀她灭口了。
可是这样一来,龙陵夜岂不也是凭白的给这些站在八王阵营的人和站在龙非然阵营的人,留了诟病么?
龙陵夜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真的在乎我胜过这江山,为何还不惜让我去取得龙陵玉的信任,如果我只是你夺得国祚过程中的一颗棋子,你又何必为我冒这样大的风险?
“紫嫣,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龙非然看她怔怔出神,摸了下她的脸颊,问道。
程悠若发现龙非然很喜欢摸她的脸,不得不说,这个动作,是他发自内心的亲昵。但是却让她觉得极其别扭。
“陛下,臣妾想……臣妾……哎,算了,没什么。”程悠若故意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在想着朕今天早晨的话么?”龙非然揽过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朕知道你是个孝女,必然觉得如此提点自己的父亲,有些冒犯。如果不愿意去和尚书说,便不要说了。日后朕亲自提醒王大人便是。”
“臣妾想的,不是这事”,程悠若道,“况且,陛下想要让臣妾去说,必然是觉得臣妾去说更好一点。陛下本就是为臣妾父亲着想,臣妾如何还能再给陛下添乱呢?臣妾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朕看你忧心忡忡的,到底什么事情?和朕说说,朕来帮你分担一下。”
龙非然倒是真心的关切,程悠若能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得到,他此刻的关切是真挚的。
“也没什么,陛下莫要担心,其实是……是华贵妃的事。”程悠若道。
“怎么还叫她华贵妃?如今她已是良人,爱妃不必如此尊称她。”龙非然道。
看来华曦月害死李良人孩子的事情,龙非然至今仍旧耿耿于怀。也对,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子嗣,却是还在未降生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他枕边人的手上!而且,他却偏偏因为忌惮着华安丰在朝中的威望,不敢拿华曦月怎么样。想必这连日来的积郁,早就使得龙非然对华曦月的反感更胜了几分。那些往日的情分,早就被这些反感所淹没了。
“她怎么了?可是在想八字冲撞之事?”龙非然道。
程悠若摇摇头,道:“臣妾知道陛下心里清楚,这都是华良人她为了夺回陛下的宠爱,而故意弄出来的名头,就是想要让皇上将臣妾逐出宫去。臣妾也知道她这是急于复宠,又岂能和她一般计较?只是,臣妾在想,华良人总说害喜害得厉害,或许不是故意夸大,而是真的呢?这毕竟事关龙嗣,还是不要疏忽了吧。”
“她能有什么事情?朕昨日已经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的确是有些害喜之状,需要开药调理。还说即便能诊出一些害喜之症,但是绝对不会这么明显,还劝着朕,要考虑其他的因素呢。还不是说那法华殿法师所言?哼,看来这帝宫之中,真的需要好好肃清一下了,从宫女儿奴才、再到法华殿法师、再到太医署的太医们,都得好好彻查一番。”龙非然道。
龙非然生在皇家,即便自幼长在太子府,但是这帝宫之中妃嫔买通各种关节的事,他自然也了解一些。如今此言,自然是认定了是华贵妃串通太医和法师,想要诬陷程悠若。
程悠若听着,越发放心,也便继续道:“陛下,自秦太医引咎自尽之后,以华良人如今的位分,便也一直由小周太医照看着身体。但是小周太医毕竟年轻,又是经人举荐入宫的,毕竟于真才实学方面,可能稍显欠缺。毕竟并不是每个年轻的太医,都能如张大人那般医术老练的。”
“只不过,张太医此时在八王爷府上,在疫症有个结果之前,自然不能回宫。臣妾想着,既然人人都说,这九天行宫里比咱们帝宫还要富贵,想必这行宫里,必然也有高明的大夫。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向九王爷借几个大夫来为华良人瞧瞧?毕竟她近来闹得也实在是挺凶的。万一真的是有了极大的病症,但是太医署的太医们没诊治出来呢?陛下觉得可好?”
程悠若声音和缓,小心翼翼地和龙非然说着,龙非然便听得仔细,而且都听了进去。点点头,道:“的确,朕也始终认为,医术高手,往往都在民间。尤其是一些江湖名医,常为那些习武之人瞧病,医术最是高明的。听闻九叔行宫中,就住着江湖第一名医,江海。不如这一次便向九叔借这个江海。一来可以看看九叔敢不敢拒绝;二来,倒也能给华氏细瞧瞧。”
江海一旦出手,自然能够看出华贵妃是假孕。况且江海这人,即便在龙陵夜面前,都是毫无忌惮的,又怎能忌惮一个华贵妃?必然实话实说,华曦月,你这假孕的日子,也该到头儿了。
到得九天行宫,那一片梅林在夏季自然无花,但是龙非然却是盯了半晌,道:“紫嫣,朕始终记得和你在梅园中相遇之景。”
“一颗娇心映松竹,遍野皑皑血染红。满城桃李各嫣然,寂寞倾城在空谷”,龙非然缓缓吟咏着这首诗,歉然道,“是朕忘了……当时朕就承诺过,必将亲手题了此诗,悬挂在你的宫室之中,以记朕与你的相遇之情。”
“紫嫣”,龙非然颇为歉然,拉住程悠若的手,道,“朕对你总是食言,你可曾怪过朕?”
怪他?她哪儿来的这闲工夫?他说的话,她从未放在心上,又何来责怪之说?
“陛下忙于政务,一时疏忽也是有的”,程悠若只是笑道,“况且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陛下心里记着就好了,没必要非要兑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