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若朕是那松竹,不知你这颗娇心,可愿映着朕么?”握着程悠若的手,龙非然竟是有些许深情。程悠若只觉得心内一阵反感,几次欲要挣脱,却都是被龙非然给攥得死死的。
因而只好强调道:“臣女乃是许配了夫家之人,岂敢如此冒犯陛下?”
“皇上!”
林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冷冽的声音!
程悠若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但却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龙陵夜来了,那么龙陵夜是不是也看到了龙非然距离她如此之进,还有……?
“皇上倒是有雅兴,到得你九皇叔的梅园之中与美人儿执手相看。就差泪眼婆娑了吧?”龙陵夜的声音冰冷,让人听不出喜怒来。
龙非然尴尬笑笑,道:“与紫嫣在此偶遇,倒也是缘分。九叔,你的梅园甚好啊!”
“再好,也是本王的东西,皇上你也拿不走。”龙陵夜道。
程悠若抬头看去,只见龙陵夜眸光深邃,却只是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并未看向他。
龙非然被龙陵夜这一副冷冰冰的面庞弄得十分尴尬,毕竟是在王紫嫣的面前,也不好就此和龙陵夜撕破了脸。因为他也知道,若是当真斗起嘴来,他也只有被龙陵夜冷嘲热讽的份儿,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反而更丢人。
“哈哈……九叔不能喝酒,却是先醉了!朕如此敬重九皇叔,怎会来拿九皇叔的东西?况且这些红梅已经在九叔这天绝山的土地上长得根深蒂固,即便朕想要让人移植到御花园去,也未见得能成活啊!朕怎会做出如此破坏美景之事?”龙非然倒是笑得大度。
看着这两人一副叔慈侄孝的样子走远了,程悠若的心,却是静不下来。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似乎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两条路——报仇和爱。
而在这两条路中,从来都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心乱如麻,看着这满目的红梅,想起与龙陵夜之间的种种,想起他的依赖,想起他的深情。可是再看向手中的匕首,程家七十二口人命似乎就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们的亡魂挣扎着,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在这匕首之中,似乎在向她呐喊着——报仇!
半月高悬,酒酣宴散。程悠若上了王文逸的马车,随着他一起回尚书府。却是察觉到龙非然的目光时而看向这里。但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龙陵夜是不可能出来送这些宾客的,他此宴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根本不会给再给龙非然什么好脸色。
陆芷溪也跟着龙陵玉,上了龙陵玉的马车。却是在走过她身边之时,说了句:“我一定能赢。”程悠若知道她说的“赢”,是指得到龙陵玉的心。但越是如此,却反而人觉得更可怜。不知为什么,程悠若就是有这种预感,觉得龙陵玉这样的人,似乎是不懂爱的。至少,也不会懂得陆芷溪的爱。想要赢得他的心?陆芷溪,只怕你会输。
马车一路疾行,到得帝都尚书府中。王尚书将程悠若安置到一个雅致的小院落中,道:“委屈姑娘在此将就片刻,向来王爷很快会来接姑娘的。”
“王伯伯”,程悠若道,“王爷说,他一定会来了吗?”
想起自从在梅林见到她和龙非然之后,龙陵夜就再没有和她有任何眼神交集,程悠若心里就有些隐隐的不安。“这……王爷也有一些事情吩咐下官,想来应该会来的吧。”王尚书一时也是吃不准了。
却是听程悠若叫他“王伯伯”,便感到没来由的亲切。因而不免多说了几句,道:“姑娘,下官看着,王爷对姑娘,的确是有些不同。姑娘还是不要担心了。若是王爷今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会吩咐楚大人来接的。姑娘就在此安心的住下,勿要多想其他。”
“我知道了。王伯伯,今天多谢你了!对了,还有上次。我也不会说什么感激之语,就只好一并谢了。但是我心里却是很感激的。”程悠若道。
王文逸听得更是连连点头,道:“姑娘啊,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便是那程七小姐?”
程悠若觉得他对龙陵夜忠心,而且也不是什么坏人,见他也觉得亲切,本是想要和他说实话。但是一想到龙陵夜或许不愿意,因而只好道:“王伯伯,我不愿意和你说假话,但是也不能告诉你真话。我的真实身份,还是要由王爷告诉你的,如若他不说,你便要装作不知。”
“好,好……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王文逸更是满心赞许,也不禁升起一丝悲戚之感来,由衷道,“孩子啊,王爷是个好人。但是有些时候,于脾气方面,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这世上,本就不容易,却还是要兢兢地侍奉王爷左右……”
“孩子,若你不嫌弃,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你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过来找王伯伯。在王伯伯府上休息几日,总是好的。”
程悠若见他情意真切,知道他是觉得“伴君如伴虎”,对他们这些属下来说,对龙陵夜的确是这样的,又敬又怕。但是想来这一阵子龙陵夜对她当真极好,不禁脸上泛起一舒心的笑意来,道:“王伯伯,你放心吧,王爷对我很好的,他其实……他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是你们跟着他这么多年了,也知道他的心是好的。放心吧,我不觉得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但是若是有朝一日有什么不顺心的,可不要自己硬撑着……哎!若是紫嫣也向你这么健健康康的,那该有多好……”王文逸面色愁苦道。
程悠若听他说起自己的女儿,便是好奇道:“怎么?紫嫣姐姐身子骨儿不好吗?”
“哎!哎……怕是……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王文逸一张本是刚毅的面庞上,此时却满是愁容,甚是疲累,道,“请遍了名医,也是医不好。前一阵子王爷还派了行宫中的江先生来瞧病,那江先生,乃是江湖第一名医,即便是百个御医,也比不上他半分。却是连他都说,回天乏术……”
“可是得的什么病?”程悠若道。
“先天气血不足,生下来便总是病弱着”,王文逸道,“江先生说,心脏已是接近枯竭……”王尚书说着,已是老泪纵横,道:“我是多希望真的能带她到九天行宫上去,看看那盛放的红梅……”
程悠若听着也是心内凄然。在现代的时候,虽然自小生活富足,但是自幼父母离异,很快他们又各自组成了家庭。于是她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自己依靠自己,亲缘寡薄,与父亲的关系也并不亲密。如今看到王尚书为自己病弱的女儿老泪纵横的样子,似乎一瞬间就体会到了父母儿女之间那种深切的情意。
不知道在现代,是否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人,而她又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着。若是死了,或是在医院中昏迷不醒,父母也是会揪心的吧!毕竟她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
“王伯伯……天无绝人之路,紫嫣还那么年轻,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如今,也只能如此安慰王尚书了。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旦江海断言的事情,那便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哎,不说这些啦,孩子,你在这里安心住下就是,想必不多时王爷就会过来的。王伯伯先去看看紫嫣,你早些歇息吧。”王文逸擦了擦纵横在脸上的老泪,道。
“王伯伯,我能去看看紫嫣姐姐吗?”程悠若道。
“孩子,你……不嫌她是一个病人吗?”王文逸道。
这有什么可嫌弃的呢?人活于世,谁没有病弱的那一天?病人久病卧床,身上都有些病气,这点程悠若是知道的,但是她也从不觉得这病气有什么肮脏,更不会嫌弃。
程悠若点点头,便给王文逸推开了房门。
王文逸感动不已,道:“紫嫣自幼病弱着,一直只是在府中生活,从未出过门,更是没有什么朋友。你若是能够陪她说说话儿,说说外面的事情,她啊,一定很高兴啊……”
两人说着,一路出了庭院,向南面一处院落走去。
却是听得管家匆匆来报,道:“大人,皇宫里来人了!”
“皇宫里?可是什么事情?”王文逸看了程悠若一眼,也觉得和今天在九天行宫上的事情有关。
“是皇上身边的黄公公亲自来传旨,一脸笑意的,还抬了好多东西来。奴才看着,好像是要打赏大人呢。”管家道。
“孩子,你先回去避一避。”王文逸道。
“无妨”,程悠若道,“王伯伯,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内监来传旨,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总不能深夜强抢臣子之女不是?”
王文逸点点头,也觉得确实如此,便是带着程悠若一起到正院接旨。
大门洞开,王家上下恭敬跪在院内,程悠若便跟着王家女眷一起,跪接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