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源九年 元宵
福灯高悬,笑吟满街。繁荣的盛景如花般依绽于整个武阳朝的京城。
每个人都在忙活着筹备迎新,脸上洋溢着同样的喜气,街巷摊贩的伙计卖力叫喊,尽力地推销着今年别出心裁的新奇货品,酒楼里的喧闹绕柱不绝,连楼外的河道里,都泛起阵阵酒香,算命的杆子也立了不少,每家每户挂起红灯,人间夜空,两处星河。
人们徜徉在这赤霞般的景色里,于茫茫暗沉中,于浮沉飘渺中,汇成一团不灭的薪芒。
绒羽般大的雪,开始稀稀落落的降下云端,这苍茫轻柔地覆在劳作了一年的大地上,宛如安魂一曲。
繁华的朱雀大街,一座酒楼光亮的大堂外,灰墙砖瓦下停了不少的马车,都是在等着楼里的客官老爷们,能在酒足饭饱后大方的租下马车,赚些车马钱。
楼外的马夫们聚在一起,他们的身上衣衫单薄,围在一处唠着家常,不时呵气搓手,渴了冷了,就灌一口早已备好烈酒,来烫烫五脏六腑。
一位身材壮硕,鬓角霜白的老汉仰头灌了口烈酒,笑着侧头,用手拱了拱身旁穿着补丁棉衣,神色坚毅的男人说到:
“老陈,你家那小子今年是不是到及冠的年岁了?”
被称呼老陈的实诚汉子咧嘴笑了笑:“是该到了”。
“陈礼那孩子我也算是从小看大的,呃 是个好苗子,今年的天府大选,也不是没可能被选上,你看去年王胖子家那闺女,出息啊!在大选里表现优异,被仙人给选录上了,今年年初,那一家子都搬到福华街上了嘞”。
“李叔,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呢,我啊也就指望他能科举及第,哪还敢奢望他去做那救苦救难的仙人呐。”老陈一边说着,那眉间里的神色,却是掩盖不住的自豪。
“老李你就别谦虚了”“瞧李哥你那眉毛都翘上天了”众人一阵起哄逗笑,话语里都透着股欢快的气息。
此时,在离朱雀街百丈外的福禄街,有人正站在一座宏伟高绝的九重塔的顶层之上,颔首低眉,静静地注视着下方来之不易的祥和景象。
他缓慢的伸手出袖,如墨般的青丝在风雪中御风轻舞,眉眼间的起伏,恍似如青山叠嶂。
手里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酒杯,身着翠玉青衫的男子举起了右手,那漫天的风雪便被不断的卷纳进杯中,飘渺的绒雪之间似乎夹杂了点点金辉,只一瞬,杯中便泛起了阵阵酒香。
青衫男子微微嗅了嗅,轻抿了一口。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清泉般的韵律从他的丹唇中徐徐唱出,悠扬的语调里却浸着一份不易觉察的苦闷。
“年关既至,自当鸣金收兵,既然调我们回来,就安心的做事便好。”
青衫俊逸的男子身后,一只红泥火炉旁,正坐着个身材伟岸,肤色古铜的男子,他上身披挂了件裸露出半个胸膛的精铁甲胄,炉火映照着他的脸庞,那话语中的沧桑,给人一种西北大漠般的豪放与苍茫。
听闻着老友的劝慰,青衫男子嘴角微扬,轻笑着说到:“只怕是没这么简单。”他收回看向栏杆外的视线,缓步走向火炉,脚下的木板吱吱作响,听着塔檐的铜铃,他愣愣地盯着火光,就像是要在里面寻找些什么。
酒过三巡,楼外的风雪渐大,伴着渐渐稀疏的华彩烟火,突兀地一轮金光猛然乍现,悬浮在二人的头顶之上,原本还在闲聊地二人顿时脸色恭谨,起身弯腰作揖。似是天地雷劫般威严的话音从金光之中层层传出:
“十年期至,天府大考。擢令道家碧游宫弟子商昀,兵家真武殿弟子周莽,为本次大选的鸣唱官,事关苍生社稷,望你二人准备妥全,勿负天命。”
“弟子商昀领命!”“周莽领命!”
在话语声平息之后,头上的金光缓缓消散后,二人才如释重负。名叫商昀的青衫男子内心道了句“果然如此”,与身旁的周莽对视了一眼,苦笑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