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受人之命特在此等候九王妃,嬷嬷请将这个转给九王妃即可!”
小太监将手中笼着的一个锦盒递给了景嬷嬷,看他鼻头通红还一副谄笑的样子十分可爱,钱沫沫不由对这个小太监平添了一丝好感。
“是何人让你在次等候的?”钱沫沫撇了一眼景嬷嬷手中的盒子,并未因对小太监的好感而放松警惕,她可是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九王妃莫要为难小的,小的不方便说与王妃,还请王妃高抬贵手。”
小太监打个千跪在地上,弄得钱沫沫倒有些磨不开,人家在冷风口子里等她给她送东西,她总不能因为那个给她东西的人不让小太监说而让小太监罚跪吧。
其实想想也不难猜,给她送东西的人肯定也是小太监惹不起的主子也就是了,只不过这个范围却可大可小,说不难猜却也没那么容易。
“嬷嬷!”
景嬷嬷立即会意地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那个小太监,小太监倒也不客气接过景嬷嬷手中的银子就又再次拜倒谢恩,脸上无意露出的笑容出卖了他的兴奋。
钱沫沫在轿中也忍不住嘲讽地轻瞥了一下唇角,将轿子上的窗帘放下,收回自己冰冷的手。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想到这次她进宫带的银子这么快就用上了。
“嬷嬷,我们走吧!”
天气寒冷,因为这一耽搁钱沫沫的双腿都有些冻麻了,心情不佳的她终于理解白虎为何会说她比常人要更加畏寒了,她这何止是畏寒?压根连她喘出的气都与这冰冷的空气无二。
“九王妃请再听小的一言,送东西给王妃的主子说,锦盒中的东西只对王妃现在的处境有用,还请王妃现在就打开锦盒。小的话已带到,没什么事小的就先告退了。”
说罢,那个小太监也不等钱沫沫反应又是一拜后就起身离开,拍拍自己胸口的银子小太监暗笑王爷王妃真是恩爱,都大婚了还玩这种神秘。
小太监的话无疑让轿中的钱沫沫有些好奇于这个送她东西的人到底是何意,当下她便又掀起轿子的窗帘看向景嬷嬷手中的锦盒,本来她是准备等有时间了再来看的,现在好像不看看反而让她有些心痒难耐了。
再次向湘妃娘娘住处行去的轿子在两个轿夫的肩上颤悠悠地前行着,景嬷嬷怕锦盒中的东西对钱沫沫不利,她拿在手中边走边将盒子打开了,却不由得更加疑惑。
只见一块光滑的黑色石头静静地躺在盒中,石头的旁边还有一份张折叠的纸条。景嬷嬷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透过轿窗递给了钱沫沫。
“火玉,避寒之宝!”
火玉?避寒?难道这个给她送东西的人知道她此刻进宫?还知道她怕冷?并且让小太监不敢得罪,猜测的范围再次缩小。难道是夜殇?
这个念头刚浮上钱沫沫的心头就又被她苦笑着否定了,她又在做梦了,现在的夜殇不送她一块冰砖就已经不错了,她还能指望他雪中送炭?
“嬷嬷,你看下那石头是不是触手生温?”
“咦?难道是火玉?”
钱沫沫透过轿子的窗口浅笑着对景嬷嬷点点头,伸手将黑火玉接了过去。她细细地体会着那块石头的神奇,火玉,那是和夜明珠一样的东西,她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要说见到可以说这是第一次。
温润的火玉握在手中,钱沫沫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如冰的指尖在一点点回温,这样一块鹅蛋大小的火玉对她来说真是来的太是时候了,难怪那个送东西的人要让小太监告诉她此时正适合用。
有了取暖的来源,坐在轿中的钱沫沫立刻觉得路途似乎没有那么遥远难捱了,起码在她双手都暖的热乎乎的时候已经到了湘妃娘娘的荷韵轩。
荷韵轩,是她第二次来。还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满池的荷花开的正艳,现在她再来已是一池冰水,池中的残荷已经被人清理,水面上偶尔留下来的一两支褐色荷叶飘在上面,依旧给人荷殇知秋随入冬的感觉,再加上飞舞的雪花落进未冻结的水面上,充分体现了大自然的有容乃大。
“恭迎九王妃!”
钱沫沫的软轿刚行至通往湘妃娘娘住处荷韵轩的九曲桥头,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遥遥便是盈盈地一拜,清脆的声音伴着那抹颜色将整个九曲桥都染上别样的风景。
下得软轿,直到那道身影抬头,钱沫沫才认出那人是之前打过她一个耳光的凝翠,看样子她应该是被湘妃娘娘从浣衣局调回来了。
卑微的姿态,小心翼翼的眼神再也不复当初的心高气傲量小刻薄,这样的凝翠不能不说不让钱沫沫吃惊,但她也仅是目光在凝翠的身上稍作停留就转开了。
“有劳凝翠姑娘这大冷天的在此等候。”
回身扶着景嬷嬷的手臂,钱沫沫越过闪身一边的凝翠向九曲桥走去。
她钱沫沫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爱记仇的人,息事宁人是最好的结局。虽然之前发生过那件不愉快的回忆,也因为凝翠让她误打误撞留在了夜冥王朝,但人家已经被湘妃娘娘罚到浣衣局遭了三个月的罪,她钱沫沫还计较什么?
“奴婢惶恐,道路湿滑王妃脚下留意。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湘妃娘娘刚服过药,想必已经休息下了。还请王妃先到暖阁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等娘娘醒来后再去拜见,王爷也已经在暖阁等候了!”
或许是钱沫沫先入为主的关系吧,凝翠谦和的样子和清脆的声音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总感觉凝翠的声音里充满了做作的虚伪。
出于礼貌,钱沫沫习惯性地冲凝翠浅笑了一下,便踏着薄雪小心地向荷韵轩走去。
在凝翠的引领下钱沫沫和景嬷嬷一起被带到了荷韵轩的东暖阁,掀开厚重的罗锦棉帘,暖烘烘的气浪扑面而来,屋内栀子熏香中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若隐若现地掺杂其中。
凝翠将钱沫沫请进暖阁后就直接离开了,毕竟钱沫沫身边的景嬷嬷也是从湘妃娘娘身边走出去的老人,很多地方都甚是熟悉的。
“王妃先在这里休息,等下老奴......”
“嘘!”
进到暖阁中,景嬷嬷刚要说话,走在前面的钱沫沫立即回首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景嬷嬷侧了一下头才发现九王爷夜殇和衣斜靠在睡踏上睡着了。
景嬷嬷了然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将她胳膊上的包袱放到屋中的八仙桌上冲钱沫沫比划了一下就准备出去,钱沫沫知道景嬷嬷是让她用包袱中的披风给夜殇盖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轻脚步走到桌子旁将包袱揭开了。
里面是秋忆从龙啸殿给夜殇取来的冬衣,昨天夜殇进宫的时候还未下雪,想必穿的也不多,不晓得他是不是在宫里换上了备用的衣服。
轻轻地将靛蓝色的披风展开,钱沫沫踮起脚尖放缓动作慢慢地靠近斜倚在睡塌上的夜殇,此时的夜殇是安静而不具备伤害力的,紧皱的双眉已经放松展开,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地合上那双逼人心伤的眸子,眼睑下乌青的颜色和她的差不多,都是没有睡好疲惫的特征。
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钱沫沫的双眼渐渐朦胧起来,她似乎又看到了夜殇时怒时邪魅,时冷时温柔的样子。而这些生动的表情无论是喜是怒都是属于她一人的,可是现在却只能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能偷偷地将他的样子印入脑海。
不由自主的,钱沫沫的手一点点的探向夜殇睡颜,这样的情景让钱沫沫想起了她在地宫棺椁中初见夜殇的场景,那时的他也是如这般沉沉地睡着,安静而美好。
纤细素白的手在距离夜殇眉眼不到一厘米的时候颤抖着停下,钱沫沫屏住呼吸一下一下地隔空描绘这夜殇的睡颜,静谧的暖阁内似乎都能听到屋外簌簌的落雪声。
热烘烘的暖阁中,香炉中栀子香的轻烟袅袅升起,睡榻上紫衣的俊美男子沉睡,旁边的绯衣女子泫然欲泣的小脸上满是伤感。这样安静伤感的画面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幅绝世佳作,只可惜画是死物,而身处画中的人却是活生生的。
钱沫沫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想要将眼中的泪水压制回去,却为时已晚。当一杯水中填满了太多东西后是你无论做什么措施都无法阻止它溢出的,人的情绪就是那杯水,掺杂了太多东西后就会溢出,宣泄出来。
已经濒临眼眶的泪水在钱沫沫咬住自己唇瓣的时候,断了线,滴落下去。钱沫沫一惊,急忙想要收回描绘夜殇五官的手去擦拭眼泪,却突然被一只修长温暖的大手扣住了手腕。
眼泪顺着钱沫沫慌乱的小脸蜿蜒而下,那张一直沉睡的精致容颜已经换上了一副邪魅的面孔,微眯的双眸里深深地戏弄中埋藏着疼惜和愧疚。
“本王的睡颜是否让王妃满意呢?描绘了那么久不如绘成图册送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