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修的是无情道,还是有情道?”久长问。
紫玦仙尊:“有情道。”
“那……仙尊可愿做我的道侣?”久长鼓足勇气,道出心中所想,她的耳根处已热成了炭火。
举座哗然。
“她怎么敢?”有女修士议论。
“真是胆大妄为!”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不在乎颜面的吗?”
“我当初要是有她那份勇气,孩子都生三个了。”
……
“这位道友敢当众求我师尊做道侣,实在是勇气可嘉。”百里淢在众人看戏的目光中走进寸蛇亭内。“不过,道友晚来一步,我师尊已有心悦之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震惊,有人伤心,有人质疑,有人表示不信。
久长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方才也是随心而为,并未想过对方会如何答复。
“是吗?既然如此,是久长唐突了,仙尊莫怪!”久长欠身行礼。
“无妨,这本是私事,我亦未同他人说起。”紫玦仙尊依旧淡然。
百里淢靠近紫玦仙尊,在他耳边悄悄道:“师尊,灵霄山闯入了一个神秘女子。我是与史中滔在逐鹿台上斗法的时候看见她的。她背了一把弓箭,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参加论道大会的!”
紫玦仙尊:“她往哪里去了?”
百里淢:“我正是寻她而来,辛师姐说看到她往这边来了。”
紫玦仙尊微微点头。“你先去寻她,为师这边尚未结束。”
“弟子遵命!”百里淢退出寸蛇亭。
“时辰尚早,诸位继续。”紫玦仙尊神色如常。众人暗叹,不愧是修士翘楚,单就这份处变不惊的风度,就够得这许多人学。
一中年大汉双肩各担一把斧头,从人群中走来。他一身短打,胡渣上趟满了沧桑。
“我有一问。”大汉声音低沉,“关于我的师弟。”
“道友请说,我们帮你一起参悟。”男修士一身褐色长袍,儒雅随和。他是希弦门的董必睿。
“我有一位师弟,他曾救过一只毒蝎子,蝎子蜇了他,他中了蝎子毒,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把蝎子毒解掉。后来,他又救了那只毒蝎子,毒蝎子又蜇了他,他又中了蝎子毒。这次的毒可能要花上五年时间才能解,可他却一点儿也不后悔救了那只毒蝎子。”
中年大汉是松桐派的万虎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师弟要再次救那只毒蝎子。
董必睿:“毒蝎子生来就会咬人吗?”
万虎:“是的。”
董必睿:“毒蝎子本身就有毒吗?”
万虎:“是的。”
董必睿:“你的师弟天生就很善良吗?”
万虎:“是的,他看到蚂蚁都要给蚂蚁让道。”
董必睿:“那就是了!”
万虎不明,是什么?
董必睿:“毒蝎子蜇人是天性使然,你的师弟救毒蝎子也是天性使然。”他笑了笑,说:“既是天性,你师弟便不会因为毒蝎子会蜇人而不救它,也不会因为蝎子有毒而不管它。”
万虎赫然就想通了。
圣火峰,锁妖塔。
百里淢见人就问白衣红裙的神秘女子,一路问到了圣火峰。
她来锁妖塔做什么?
百里淢心中纳闷,难不成她想趁论道大会之际,救走锁妖塔里面的妖怪?
她想救谁呢?
可她看着也不像妖啊!
三支箭矢同时穿空而来,再迟一点百里淢的双目就会被射中,他的戒尺“哐、哐”两下弹开了箭矢,另一支箭矢被他一个侧身躲开。
神秘女子从天而降,白衣翩跹,红裙飞舞,身后的弓箭与她的主人一样,身姿傲然,气势如虹。
百里淢这才看清楚她的长相。眸子晶亮,眉娟蛾扬,朱唇若丹,肌肤胜雪,墨发如瀑。
“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1]百里淢突然想起,他小的时候,娘亲教他练字,练得最多的就是这句。
“锁妖塔乃灵霄山重地,外人不得擅入。”百里淢只身拦在锁妖塔前,黑色身姿挺立不屈。
“若我非要进去呢?”神秘女子丝毫未动,表情也不见嗔怒。
“那便休怪我无礼。”百里淢祭出桃木戒尺,灵力遍布全身,严阵以待。
“是吗?”神秘女子莞尔一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无数道箭矢化作漫天细雨,白衣红裙仿佛与疾风合二为一,在空中肆意飞扬,宛若开在地狱的喋血之花。她缓缓从身后取下暖屠弓,厉声道:“百里淢,你可是真心要与我一战?”
百里淢的修为已入元婴期,但他却不能从这女子的灵力中感知出她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这非常被动,她知道他的名字和实力,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非我要战。”百里淢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又一次强调,“锁妖塔乃灵霄山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记好了,百里小子。”神秘女子美目一转,“我这招叫万箭穿心!”
箭矢从空中直冲而下,百里淢执起戒尺抵抗,他凌空画了一个圆形屏障挡在自己身前,源源不断地往其中注入灵力。
然而,箭矢之威势不可挡,灵力结成的屏障轰然破碎,箭矢穿过阻碍,扎进百里淢的身体里。
那可是漫天箭雨啊,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为什么?
神秘女子突然戏谑一笑,“谁跟你说,我要进这锁妖塔的?”
百里淢:“可你刚才……”他分明看到神秘女子正往锁妖塔飞去。
“传个话也不行吗?”说完,神秘女子收好弓箭,凌空跃起飞得更高,直至与锁妖塔的最顶层齐平。
“菱歌,你哥哥有话托我带给你。”神秘女子用了传音秘术,她的声音只有百里淢与菱歌可以听见。
“我不听,红缨姐姐,这里一切都很好,我不会出去的!”锁妖塔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百里淢在塔下守着,若有风吹草动,他会立即施法燃放烟火。
“菱歌,你的母君,快不行了!”红缨望着锁妖塔的窗子,神色怜恤。她的眼里,是对生命弥留之际的慈悲!
……沉默。
“不可能,母君有着妖族最高贵的血统,我出走的时候她还是妖族最尊贵的妖君,怎么可能会不行了?你骗我!”
“她想在临死前,见你一面!”红缨语气哀婉。她会答应帮菱歌的哥哥带话,是因为她对生命有着天生的同情。即使那个生命,是一只妖。
长袖一扫,红缨结出手印,一个模糊的人脸出现在空中。
“菱歌,当年的事,也不全是母君的错。你把自己关在锁妖塔三十年,难道还没有想清楚吗?”
这是现任妖君断之行,他知红缨有事要上灵霄山,便托她带话。
“菱歌,话我已经带到了。”红缨撤掉法印,“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声音一落,锁妖塔顶层的窗户忽然打开,一女子飞身而出。五官精致小巧,身材娇小玲珑。
百里淢正在纳闷,锁妖塔不是设了结界吗?她这般随意就出来了?
紫玦仙尊踏风而来。
“岁安,你这小徒弟还得再调教调教,方才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他现在怕是已经变成百里筛了!”红缨翩翩落地。
“师尊,你们认识?”百里淢站到紫玦仙尊身旁。
“嗯,故人!”紫玦仙尊淡淡道。
“仙尊,菱歌有急事需回妖界一趟,望仙尊恩准!”菱歌面露急色。
“去吧!”紫玦仙尊上前,“此去若是想清楚了,便留在妖界,不用回来了!”
“仙尊,我......”菱歌飞身离开。
“多谢仙尊成全,菱歌感激不尽!他日仙尊若有所求,菱歌定当竭尽全力以助仙尊。”远处传来余音。
“红缨,今日的逐鹿台斗法,灵霄山弟子可有人能入你的眼?”紫玦仙尊问。
“慌什么,论道大会还有六天才结束。”红缨粲然一笑,“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寻到可用之人。”
百里淢皱眉:“什么可用之人?”他面向紫玦仙尊,“师尊打算再收入室弟子吗?”
“是啊,你师尊还要再收徒弟。”红缨嘴角含笑,“你马上便会有二师弟、三师妹,四师弟!”
“红缨,莫要玩笑!”紫玦仙尊严肃道,“这涉及到宗门大事,待论道大会结束后,为师自会与你细说。”他重新为锁妖塔加了一道结界。“菱歌的事,记得保密!”
“是,师尊!”百里淢话才说完,人就没影了。人家故人重逢,他不适合待在这里!
红缨:“岁安,你那小徒弟好像不大高兴啊!”
紫玦仙尊:“你伤着他了?”
红缨摆摆手,“那怎么可能!他可是你的宝贝徒弟,我不过逗他玩玩罢了!”她又调侃,“怎么,心疼了?”
紫玦仙尊:“毕竟你的万箭穿心我也是领教过的。红缨啊,我就这么一个弟子,好不容易才养到及冠,可不能白白折在你手里!”
红缨摆摆手:“岁安,这话属实有些言重了哈!”
紫玦仙尊:“实话而已,当年你我初识,我不是差点就折了吗?”
红缨略有羞涩:“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紫玦仙尊无言,转身就要回海月乘风。
“还有一事。”红缨叫住了紫玦仙尊。
注[1]:“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出自先秦·宋玉《神女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