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母亲生下了我。
那天是7月15,阴气最重之日,也就是鬼门开启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这点,我很不受人待见。常常被人当做怪胎。
听父亲说,我母亲在生下我当天就下了床,不知去了何处,只记得回来时一脸忧伤的说不能要我。在父亲的劝阻下,母亲这才同意养我,但不能给我上户口。
因为上了户口就代表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负担。家里穷,本来不想要孩子的。所以我的待遇当然是非常不好,吃饭吃爸妈剩下的剩菜剩饭,睡觉就在一个破房间里的破床上。
黑户,也就意味着我注定这辈子不能出去闯荡,只能在家里过着狗一般的生活。不,狗都比我过得好,好歹能常出去透口气。
不能上学,不能坐车,更不能找工作。
因为这点,父亲一人负责种地和带我。而母亲则是成天早出晚归,没人知道她去干嘛。不过父亲也只是教我说话和简单的识字,别的一概不教。
记忆中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身子日渐消瘦。父亲曾劝她不要再天天出去,不过没用。母亲还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碌着不为人知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她出了意外死在了郊外。
不过听父亲说,母亲生下我后,屋里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我母亲的惨叫。
接生婆当时吓坏了,出来时都是连滚带爬的。面色发白,神志不清,只听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妖怪……妖怪……”,没过半个时辰,就没了气。
当时人们吓坏了,都说母亲生下来了个怪胎。
而且还听说接生房里进了一条巨蟒,是妖怪。因为窗户是开着的,床上留下了一片绿色的鳞片,是蛇鳞。巴掌大小,至今还没人见过这么大的蛇。
那蛇妖在我额头,也就是眉心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可能是伤吧。
不过正因为此事,村里的人都视我为怪胎,恶魔。活了16年,还没一个人敢靠近我,与我打交道。连我父亲也是一样。因为害怕而每次深夜把我弄回屋后偷偷去外面睡。
我很不解为什么人们都怕我,是因为在我出生时遇到过蛇妖,还是我额头上那所谓的“恶魔的印记”?
每当别人看到我,准确的说是看到我眉心的印记,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比如邻居家的家禽莫名死亡,村民的孩子失踪等等。甚至有一次我出门有一条狗看见我的印记,当场暴毙。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不祥之兆。
甚至黄历上再好的日子只要我出现,必定成为忌日。
我甚至一度怀疑这根本不是那蛇妖留下的伤。比起伤疤,这更像一个胎记。
我也明白一点:远离是给无辜的人最好的保护。
也许是上天不待见我,给我下了个诅咒。可这对我来说也并非是个坏事。不和外人接触也会避免节外生枝。更加保证了我的人身安全。
在这样安静而孤僻的环境下,越来越讨厌杂乱的世俗,吵闹的人群。有时候,有一点小声响也会令我烦躁不堪。
直到我16岁那年,父亲离开了。
他是在山上被野兽追赶,失足坠下悬崖摔死的。
这还是我听村民们议论的,他们没有找到尸体。
按理来说人死后三天就要下葬,我父亲的尸体没找到,这种情况只能立衣冠冢。但是三天过去了,没有一个村民来我家拿我父亲生前的衣服。
我感到一丝悲凉,难道就是因为我这个不祥之兆在家中他们才不敢来取我父亲生前的衣物?
即使我父亲和他们朝夕相处互帮互助过。
他们冷漠,我也恨我自己没能让父亲入土为安。
今天已经是父亲走的第七天了,也就是父亲的头七。
我等到天黑,趁着夜深人静戴上草帽,拿上父亲的衣物和铁锹偷偷跑了出去。我要自己为父亲立衣冠冢。
这几年我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去往村里墓地的路也认不太清。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
夜晚的道路漆黑,我们村穷,整个村庄只有村口有一盏灯,破旧不堪 忽明忽暗。村子和后山离的很近,出村有个三两分钟就能上山。后山虽无名,但很大,要是有人在山上迷路了,除非让村里年长的人带下来,几乎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下不来。正因为如此,村里的木匠也只是在山脚一带伐木。
村子的墓地在后山北面山脚下,也就是斜对着村口的那片地方。远远望去的一片还算平坦的空地就是。
走进看,一个个墓碑不规则的立在墓地上,四周漆黑一片。
我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户什么的当然没有,所以已经习惯昏暗的环境。像这种深夜的墓地能勉强看清。
我挑了一个中心的位置,拿起铁锹挖了起来。
一下,两下……
土坑逐渐变大。
我选的地方位于墓地中间,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地方。上面没有挖过的痕迹,所以我不担心下面会有别人。
突然,铁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拿铁锹戳了戳,下面的东西发出了“碰碰”的响声。
不会真这么点背吧?我用手剥开上面的土,把这东西挖了出来。
是一个木质的有一人高的箱子。
棺材?我心中冒出了一个让我背后发毛的想法。
我小心翼翼的用铁锹伸进盖子的缝隙,轻轻一撬。一股难闻的气味掺杂灰尘扑面而来。我闭上眼睛接连咳嗽,用手在面前扇了扇,那味道和灰尘才少了些。
我睁开眼睛定睛一看,那箱子里赫然一具女尸!她怀中还抱着一把已经生了锈的刀。
我吓了一跳,急忙抓起旁边的棺材盖想给她盖上。我的手触碰到棺材盖,感觉好像凹凸不平的,仔细一看,上面有几个小字:刀与盒中物皆归子墨所有。
果然,女尸脚下有一个拳头大的盒子。
归我所有?莫非这棺中女尸生前认识我?但看着棺材和女尸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这个年代的。
我试探性的将手放到刀柄上,那女尸抱紧的手居然松了一分,刀上的老锈也奇迹般的褪去。
我看的啧啧称奇。
还有盒子。
我又伸手向女尸脚下的盒子抓去,也是顺利无阻的拿了起来。
我把棺材盖轻轻盖好,站起来向棺材说了声谢谢。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嗯”的一声。
这大半夜的,四周无人,应该是我听错了。我微微摇了摇头。就拿起铁锹把棺材埋了起来。
已经快到凌晨了,我才想起还没给父亲立衣冠冢呢。我赶忙重新找地方把父亲的衣物埋了,再找块大石头在上面歪歪扭扭刻上四个大字“张权之墓”。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凌晨了,天边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昨晚在墓地里发生的事。未免有些太不真实了。那不像这个年代的棺材上为什么写着东西归我?那棺中女尸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腐烂的样子?
我扭头看着那从墓地里带出来的模样崭新的刀和拳头大小的盒子。
“这两个东西到底是谁的?”我口中喃喃道。
刀身上缓缓浮现出几个字:你的。
这可把我吓了一跳,这字是凭空浮现出来的?
“谁给我的?”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刀上的字还是不变:你的。
我还以为真能问问题呢,看来只会一句。我拿起这把刀来仔细端详,它锈迹斑斑的样子早已褪去,变得光亮,好像新的一样。我不禁用手摸了一下刀刃。
“斯~”我的手指赫然出现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滴在刀刃上。
还挺锋利。
血液在刀刃上没有流下,而是祥水遇到海绵一样的被吸了进去。我啧啧称奇。刀柄上浮现出了两个字:墨刃。
“墨刃”,“默认”,好奇怪的名字,莫非是根据我的名字起的?这么说这刀算是跟我绑定了?
我心中越发稀奇。这刀肯定是个好东西。
我站起来,手握长刀,走出房门。手腕摆动,脚步轻盈,借着这尚未散去的一丝月光舞了起来。
恍惚间,我好像进入梦境一般。村子消失了,四周只剩下波骇云属 。
我迷茫的四处望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舞得秋水飞双腕,冰花散满身。柔看绕肢体,纤不动埃尘。闪闪摇银海,团团滚玉轮。声驰惊白帝,光乱失青春。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舞馀回紫袖,萧飒满苍旻。
我忍不住慢慢靠近。
突然,他停下舞动的身影。转头看向我。
手中长刀抬起,向我指来,模糊的身影微微歪了歪头,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