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里,灯光还昏暗地亮着,一个单薄地身影笔直地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远远地看着李婉柔,顾铭城不忍打扰她。走进了,才说,“李老师好,我来向您虚心请教来了。”
“奥,你坐这吧。”李婉柔给他拉开自己书桌对面的一张凳子。
说来也是神奇,来到教师办公室,想法就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无需较劲脑汁,就像开了阀的水龙头,只管倾斜而出。
写完后,顾铭城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偏黄的灯光下,李婉柔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东西,白天只见到李婉柔皮肤匀称细腻,夜晚的灯光下才发现李婉柔骨相也生得极好,最关键的是,俗话说得好,“认真的女人最美了”。
突然,李婉柔抬起头,缓解一下久坐带来的肩椎的疼痛;顾铭城赶紧低下了脑袋,脸有些微微红,该死的,自己这职业病,又开始仔细地审视别人的脸了,不能这样,快打住。
“那啥,李老师,我写完了,先回去了啊。”
“哦哦,其实我建议啊,你明天算是第一天,今天可以先去讲台上试一试,感受一下,我第一天讲的可以说是非常差,又紧张,急得干瞪眼,最后和台下的小朋友大眼瞪小眼的结束的。”
“好啊,不知道李老师有没有空,愿意做一会儿小朋友?”顾铭城自以为诙谐地问。
“没问题”,说着着手收拾了手上的东西。
“如果你还没忙完的话,我就不麻烦你了,这段时间你也很辛苦,还是早点休息吧。”
“没事,学校里的事儿我已经弄完了,刚刚在干别的事儿了。我们走吧。”
站在讲台上,环顾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同学们好,我叫顾铭泽,今天开始,我来教大家音乐和美术。”
顾铭城对着西方艺术史面侃侃而谈,李婉柔在下面积极回应,听得是很认真。
“下课。”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
顾铭城走下讲台,径直走到李婉柔身边,“怎么样,你觉得孩子们会喜欢吗?”
“肯定会的,孩子们正是对这个世界充满求知欲和探索的时候,有你这样讲别的知识的老师,孩子们一定会很感兴趣的。就是我觉得讲到名家的时候,可以放一些代表作,比起抽象的知识、冰冷的历史,音乐总是能够更加容易的调动人心,也会有趣很多吧。”
“好的,我会在改一改的。我们先回去吧。”转身就要走。
“No no no,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今天完成,意外总是先于计划,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麻烦事儿来。就在这改完在回去吧。”
“啊这?”顾铭城看着外面漆黑一片,教室里的灯光只是微弱地亮着。
“你怕黑?没事儿,李姐在这里陪你。”说着,不由分说地把顾铭城拉到位子上坐下,一八五的高个,坐在小学生的位子上,腿得勉强弯着才能坐下。
“那好吧。”顾铭城只得乖乖地坐在位子上改大纲。
李婉柔坐在顾铭城左手边,戴着耳机,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趴在了书桌上,两手叠着,枕着桌子,结果身体越睡越往左,越睡越贴近桌子的左边缘,咕咚一声,李婉柔从桌子左侧脑袋悬空了半边,又艰难爬起,撑着两只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顾铭城,顾铭城没好气地看着她,“我改完了,回去吧。”
“嗯嗯,好的。”
到底是谁陪谁啊,顾铭城心中呐喊。
“今天的夜空真好看。”李婉柔抬头望着星空笑。
夜晚的星空闪闪发亮,虽无法点亮整片夜空,却足以照亮乡村上方的这片小小的角落,星空下,两个人,一起,对明天满怀着憧憬和希望。
“是很好看,小时候别人安慰我说,人死后,就化成了星星,在天上闪烁着,看着地上的人们,庇佑这自己的亲人。我一直相信,这片土地,一定是格外安定祥和之地,因为有那么多的星星在庇佑这这里的人们。”
“是啊,你知道吗,我母亲就是选择了这里作为她命运多舛的一生的尾声。我一直觉得这片土地上一定有一种魅力,让她在癌症晚期,来到了这里教书。我来这里就是想求证一个答案。”
“你的母亲是姓夏吗?”顾铭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叫夏梦璇,你,认识我的母亲?”李婉柔呆住了。
“我在这个学校待上过一年,夏老师给了我无尽的温暖。应该也是在这一年里,夏老师去世的。”
“她怎么样,教的好不好,跟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李婉柔哽咽道。
“当然可以,还记得我之前说我觉得你跟一个老师很像,那个人就是夏老师。曾经我爷爷奶奶忘了来学校接我了,她也会牵着我的手送我回家;夏老师看着有些严厉,但了解之后就会发现,她从不乱发脾气,对待我们的问题十分有耐心地引导。还有,夏老师比较细致,每次来都会化着淡淡的妆,一开始,我还觉得是她真是个爱漂亮的人,不过后来知道了,她是怕自己气色不好,想让自己看着精气神好一些。夏老师特别热爱生活,她喜欢在上午十点,太阳正正好的时候,绕着操场跑步;她允许大家在教室里养植物。
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关于夏老师的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有些老师口头禅是,‘女孩子学数学不行的,学不过男生的。别看我们班现在前几名是女孩子,那是因为女孩子开窍地早,看着吧,等男孩子开窍了,那超上来不要太快太轻松’,‘女孩子学不会就算了’‘你们女孩子们以后找个好老公嫁了就行了’,其实,班上的人都是听惯了这些言论的,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有一次,被夏老师听到了,她站在门外认真地听着这位老师讲完了剩余的课。结果,你猜怎么这?”顾铭城试图提高气氛。
李婉柔已经泣不成声了,“我知道,她肯定鼓励了女孩。”
顾铭城从兜里递给她一张纸,“答对了,那天放学,夏老师临时开了一个班会。她说性别无法决定一个人的高度,以性别去判定一个人的成败乃至未来是十分狭隘的,性别为女什么都不意味着。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有些的女性,她们有一些不为主流媒体宣传,有些因为性别为女就无法被记载在历史书上。她还说如果大家以后听到了这些言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要感谢义务教育的普及才能让我们受到教育,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机会。前人的经验不足为奇,历史的新篇章将由我们开启。那时候,我觉得夏老师胸有大志,但是我一个学渣,看着书本上的知识就头痛,还是算了吧。”
本想逗李婉柔笑的,可是李婉柔哭得更伤心了,头埋的低低的,什么都说不出,所有想说的话好像卡在了喉咙里。
顾铭城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听到村里有个老头在骂人,骂她闺女不孝顺,看着我走进,他就开始祥林嫂式哭诉,'我那女儿啊,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可给我高兴坏了,也考上了不错的大学。那时候,我叫她别读书了,有这学历,还愁嫁人,结果呢,她倒好,说什么要读到博士,这给我气的,女博士还怎么嫁人啊,赶紧找个工作做了得了。再说了,我就这条件一般,她上头还有个哥哥,我们这还等着她结婚了以后好给他哥哥娶媳妇呢。’
周围人估计是听腻了,却还是附和着,‘我要生出了这样的姑娘,我真恨不得不生呢。’
老头继续道,‘是啊,我让她读书,可不就是想让她嫁个好人,简简单单的过一生,给我整这么一出。给我气得。这个月,我问她你哥哥取媳妇的钱你赚到了吗?谁知道,她看到这句,把我的联系方式都删了,现在,我和她哥哥都联系不到她,早知道,就不让她读大学了,不对,读完初中就应该叫她回家干弄活,学习学习,当初就不该让她学习。’”
李婉柔听了,噗嗤笑出来,“哪是他让自己女儿读书,明明是人家自己争气才有机会读书,说的好像这老头替她女儿求来的一样。”
“是啊,虽然不知道这个女生的一路艰辛历程,但我想夏老师的话一定是给了这个女孩正面的激励的。”
“其实,我没有想到,我母亲居然这么温柔,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很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