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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晨曦

那是一把绝美无比的诗琴。

如夜空般漆黑的琴身古朴而精致,和一般的七弦诗琴不同,这把琴的琴弦一共四十八根,像是皎洁温柔的月光一般,以波浪的形式排布在琴身上。

不错,这正是被称为地上之月光的传奇诗人,迪芙伦特·莱茵的爱琴,这把常人根本无法弹奏的奇异的乐器,在莱茵先生的手中却能演奏出优美动人的旋律……喂喂,你们怎么都走了?

双眼低垂的瑞恩在抬眼的时候,终于发现原本聚集在身前的人们早就因为失去了兴趣而离去,不禁感到十分郁闷。

瑞恩的头发蓬乱,脸颊消瘦,下巴上留着浓密的胡子,人们很容易把他和“落魄的吟游诗人”这一形象联系起来,而事实上也是如此。瑞恩原本的打算是想在人多的地方讲一些故事来赚几个铜币,可是没想到还没有一会儿,围观看热闹的人就都觉得无趣而走开了。

“难道是因为我为了剧情而做的铺垫太长了么?真是的,现在的人们就都只能接受一些粗俗直接的故事吗?”瑞恩有些不满的站起来嘀咕道,他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诗琴背到背上,然后转身来到了身后不远处的酒馆里。

酒馆的名字叫“艾兰琴与朗姆酒”,在这一带小有名气,就连许多外来的旅行者在喝过这里的朗姆酒后,都会牢牢记住酒馆招牌上大大的"EL"字样,那是艾兰琴和朗姆酒第一个字母的缩写。

酒馆的老板兼酒馆女郎诺丽·杜斯怀特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乡间常见的素布长裙穿在她的身上突出了她曼妙的身材,腰间扎着的白色毛巾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干练。

诺丽从两年前开始帮父亲打理酒馆,而从第二年开始,老杜斯怀特干脆就把活计完全交给了诺丽,自己则变成了酒馆的常驻酒客。祖传的酿酒手艺、酒馆独有的艾兰琴演奏(这也是由诺丽来负责),加上漂亮的诺丽爽朗的行事风格,让酒馆几乎天天都挤满了客人。

此刻诺丽正忙得不可开交。虽然现在还不到中午,但是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却早早的来到了酒馆。不过由于这个小镇的民风还算淳朴,所以他们倒也不算什么坏人,只是嘴巴通常会说出一些让人气愤的话。不过这些话诺丽已经很久不曾听到了,因为没有哪个人想品尝被称为“破坏神的代言人”的诺丽的拳头,而诺丽的捉弄更让人防不胜防。

“维瓦,小孩子是不可以来喝酒的哦。”诺丽重重的掐了酒馆案台前坐着的一个小男孩的脸,然后笑嘻嘻的说。

小男孩的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这令小男孩涨红了脸。“我不是小孩子!”小男孩握着拳头狠狠的抵着案头,“从今天开始我就十六岁了!”

“哈,我说韦尔科那家伙怎么会放你来这里,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一个酒客笑着说道,“不过我想你喝的第一口酒会咽不下去哦。”酒馆里的客人全都是一个镇上的人,都相互认识,所以那个酒客才会开这样的玩笑。“喝酒咽不下去”是罗马尔民族的一句俗语,有着类似“没有男子气概”、“乳臭未干”、“毛头小子”的意思,

“你……”小男孩狠狠的看着那个酒客,显然这个玩笑令小男孩感到格外生气。

“喂喂,克劳德,你欺负一个小……男子汉可是不对的哦。”诺丽把调好的一杯酒推到小男孩面前,“来,我的小男子汉,这杯‘朗姆激奏’是我请你的,要尝尝吗?”

小男孩看着眼前木杯中红色的液体,不禁有些犹豫。朗姆激奏是这家酒馆的特色饮品,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是一杯富有激情的饮料。高纯度的重味红朗姆酒,加上大量冰水镇好的枫糖和一大勺滚烫的辣油所形成的独特味道,不是任何人都敢于挑战的。在酒馆中,甚至还有一个招牌,上面写着如果谁能连续喝干五杯朗姆激奏,那么就能在这里免费喝一天的酒。虽然热爱挑战的人并不少,不过至今还没有人能完成这个挑战。

心中的犹豫很快就被男孩特有的倔强压了下来,小男孩举起杯子,憋住气,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一口气喝完,小男孩不禁愣住了。

这杯酒除了有淡淡的朗姆酒的味道外,其余的都是酸甜可口的枫糖的味道,一点儿辣油都尝不到。小男孩疑惑的看着诺丽,猜想是不是她一时糊涂把酒弄错了。

而这时周围的的酒客也有些呆的看着小男孩。因为即使是他们自己,喝下这么一杯朗姆激奏,也不会像小男孩这样淡定。

不过诺丽显然并不希望酒客立刻想到她的把戏,她嫣然一笑,递过同样一杯红色的液体给那个嘲笑小男孩的酒客说道:“克劳德,你要不要也试试呢?”

克劳德显然是酒客中最为吃惊的,所以他毫无知觉地接过酒杯,一口气的喝下去。

“噗——”红色的液体被克劳德喷到了地上,杯中剩下的酒也全洒了。等他抬起头之后,大家注意到他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好像都染上了红色……

“水!给我水!”克劳德求救似的把手伸向了吧台,诺丽则适时的递过来一个杯子。克劳德一把夺过杯子,一口气喝干,然后又接过诺丽递来的第二个杯子,再次喝干,这才常常的舒了一口气。

“这、这是啥么?”克劳德结结巴巴的说,他的舌头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缘故,有些打结。

“三倍辣油的朗姆激奏一杯、两杯淡味朗姆酒一共11铜币,我想您该不会赊账吧?”诺丽笑眯眯的说道,“喝酒吐出来的克劳德先生?”。

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其中就属克劳德和那个小男孩笑的最开心。

“您好,美丽而善良的小姐,希望您可以给一个干渴的可怜诗人一杯足以润喉的甘露。”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到台前。他正是刚才一无所获的瑞恩,之前他一直在酒馆的门口,直到看完这一出好戏后才走了过去,因为他知道请求的话当然要在对方心情好的时候进行,而此刻诺丽的心情显然不错。

“你是说我的善良并不如美貌那么多吗?”诺丽眯着眼睛说,她“嘭”的一声把手中正在擦拭的空酒杯敲在木质的吧台上,吓了瑞恩一跳。

“哪……哪里……”瑞恩心里大为叫苦,他的打算算是彻底失败了,无论他如何回答,都难免被诺丽刁难一番,于是他马上改变了策略,一收起之前的油滑,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诺丽。至于周围的人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待自己,瑞恩才不在意呢……习惯了。

诺丽微微一笑,显然她很满意这个厚脸皮的自称是诗人的家伙的表现。所以她递给瑞恩一个杯子。

瑞恩连忙接过来,可是刚喝了一口他就叫了出来:“咦?怎么是清水?”

“亲爱的诗人先生,”诺丽笑眯眯的看着瑞恩,“这五天来您已经欠下了一共七十四枚铜币,如果您再不还清的话,下次连一杯清水都没有了。要知道,我们这里是不赊账的。”

“喂喂,要不要这样啊……”瑞恩求助似的望向周围的人,但是那些酒客们都在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难道你们连一位浪漫而多才的诗人的话都不相信了吗?”

“诗人?”诺丽撇撇嘴,“除了讲一些老掉牙的故事外,你用你的琴弹过哪怕一首曲子吗?”

“那些不是老掉牙的故事!”瑞恩涨红了脸分辩说,“十年前的封魔圣战怎么能叫老掉牙呢?再说了,虽然我没弹过,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不会弹!”

“哦?那你来随便弹一首啊?《晨曦》会不会?我记得这首曲子就算是初学者也会弹的,作为一个多才的诗人你自然可以弹对不对?”诺丽戏谑的看着瑞恩说。

瑞恩心一横,摘下了背着的诗琴。“好,我就给你们弹一首《晨曦》,不过如果我弹得好怎么办?”

“那你以前欠的帐就全都消了,而且今天我免费请你喝酒。不过如果你弹得不好呢?”诺丽爽快的答应道。

“那我就免费帮你干一个月的活。”瑞恩说。

“想的到美,那样的话你岂不是还要白吃一个月?”诺丽精明的回答道,“除非你答应我那一个月中你的食宿都要自己解决。”

为了可爱的朗姆酒,拼了。瑞恩小声嘀咕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说:“好……就这样。”然后他专注的看向了琴弦。看到他的样子,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就像诺丽说的一样,《晨曦》这首曲子是诗琴的入门曲之一,但是它的一些特性,使它成为了入门曲中最难弹奏的一首。

为了营造晨曦的轻盈和美妙,乐曲的创作者赋予了这首曲子舒缓但是却有多变的节奏,一个初学不久的人或许能够一个音都不错的弹奏下来这首曲子,但是听众如果没有相关的知识的话,很难听出他弹奏的就是《晨曦》。这是一首非常依赖于节奏的乐曲。

而另一点也让这首曲子显得很不寻常,因为所有懂得音乐的人都知道,《晨曦》其实有两个版本。

如果说第一个版本的《晨曦》,在经过半年的时间练习的初学者就可以掌握的话,那么弹奏第二个版本的《晨曦》就是那些诗琴高手的专利了。因为诗琴和有四十七根弦的昂贵的竖琴不同,它只有七根弦,如果不用按弦的手法,只能演奏出CDEFGAB七个基础音阶(也就是C大调音阶)。然而按弦并不那么容易掌握,只有经过长期大量的练习,才能保证手指准确的按在合适的位置上,弹奏出需要的音符。

《晨曦》的第一个版本,完全由基础音阶组成,适合初学者练习演奏,但是另一个版本则是第一个版本的变音版,原来由基础音阶组成的乐章,每隔一个音符,都会有一个音符被提升了一个或几个半度。

本来,一般的乐谱经过这样的变化,肯定会变得难听之极。但是《晨曦》却不一样,它的不知名的创作者显然有着让人惊异的才华,原本清新自然的《晨曦》经过这样的变化,不但没有变的难以入耳,反而更加的瑰丽无比,把“晨曦”这个主题演绎的酣畅淋漓。

所以在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弹奏诗琴的人,无论是初学者还是顶级的演奏大师,都要不断的练习一首名为《晨曦》的曲子,从这首曲子中可以很容易的判断出弹奏者的功力。

诺丽从小和父亲学习弹奏艾兰琴,那是一种和曼陀林类似的、诺丽故乡特有的一种乐器。同样是演奏音乐的工具,诺丽对于诗琴也有着不错的了解。所以她自然知道《晨曦》那独特的意义。

她让瑞恩来弹奏这首曲子,除了要刁难他外,也想看看这个诗人到底是凭借什么本事活到现在的,至少他的骗术和谋生的伎俩看上去并不高明。所以在给瑞恩答复后,她就抱着手臂,饶有兴味的看着瑞恩的表演。

而在吧台另一边,瑞恩正在手忙脚乱的把琴弦的音调准。看他的动作,比起新学的初学者也强不到哪去,这令周围本来安静下来的人群间响起了一些嘲笑似的声响,而声响显然影响到了瑞恩,于是他更加慌忙……这一切令诺丽皱起了眉头。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有什么过人的长处,但是看他的表现……

经过很长的时间,瑞恩总算是把琴弦调好了。然后他把琴架在胳膊上,右手搭在琴弦上面,而左手则自然的放到了琴弦顶部。这个动作表示即将弹奏的乐曲不是由基础音阶组成。

难道以他这样的水平,也要弹奏变音版本的《晨曦》?诺丽微微感到吃惊,因为看瑞恩调弦的动作,好像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但是好奇还是让她认真的听着、看着。

右手轻轻的划过琴弦,瑞恩的演奏开始了。

一开始是漆黑的天空。然后,那黑色慢慢变淡,光亮开始一点点的出现在世界上。

慢慢的,天空的云、地上的树,树下的花,甚至空中的风,都在柔和而美丽的光幕下展现出他们的形体。大自然的一切都动了起来,幼鸟开始了它的第一声鸣叫,小兽悄悄的钻出了洞穴。那是泉水的第一声叮咚,晨雾的第一次缱绻,大地的第一次舒展,草叶上的露珠第一次顽皮的落在下面的花蕊里……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美丽而迷人,虽然充满了蓬勃的活力,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急躁,而是含蓄的、温和而舒缓的展现着自己的生机。

而一个动作古怪而可笑的小丑,也在美丽的大自然中,忙乱的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给这美景增加了别样的趣味和美好……

诺丽看着瑞恩的演奏,既惊讶万分,又忍俊不禁。

这首变音版的《晨曦》,被瑞恩演绎的非常精彩,甚至如果按照诺丽的标准,说那是完美也并不为过,这令诺丽感到十分意外。

不过另一方面,瑞恩演奏的样子却让人不敢恭维了。演奏乐曲虽然需要专注,但是也要求放松——一种身心不受其他事物影响的放松。但是看现在瑞恩演奏的样子,眼睛死死的盯着琴弦,生怕自己摁错了为止,那撅着不动的嘴和脸颊上的汗可以实在地展现出他的紧张。而他的手也格外的慌乱,似乎需要想一下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弹奏,有很多次还险些摁错了弦,那样子简直和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滑稽。

不过就是在这样一个滑稽的小丑,把一首高难度的乐曲完整的弹了出来,而且弹的很不错

随着一段象征着日出的活泼赋格,瑞恩结束了他的演奏。他擦了一把已经流到脸颊和眼睛里的汗,深深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的看向四周。

周围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他,一片安静。他们对于音乐并不在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瑞恩弹奏的相当不错,实际上,这个城镇经常有吟游诗人的光顾,至少同样的曲子,他们弹得并不比瑞恩好。这个镇上的民风很淳朴,所以他们立刻给眼前的这位诗人致以了赞许的掌声,虽然诗人演奏时的样子让人不敢恭维。

在掌声的鼓励下瑞恩有了一点儿底气,他看向对面的诺丽,小声问:“那个……怎么样?”

“不错。”本来在发呆的诺丽在看到瑞恩的样子时,又笑了出来,“就按之前说的,今天你在这儿喝的酒我请了。”

“等一下。”瑞恩说,他的突然打断让诺丽有点**,只听瑞恩很得意的说:“我记得之前还说过,我欠的钱也一笔勾销是吧?”

“你……”瑞恩的话让诺丽为之气结,不过只是一瞬间诺丽就拿定了一个主意。只见她嫣然一笑,对瑞恩说道:“当然了,好了,刚才谢谢你的辛苦演奏了,先尝尝这杯我拿手的蓝色泪滴怎么样?”说着她把一份晶莹的蓝色调酒递给了瑞恩。

“幸运女神保佑,我竟然弹出来了。”瑞恩小声的咕哝道。然后他接过酒杯就凑到了嘴边。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诺丽把一包东西加到了调酒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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