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姚启山的命令,特务连的战士们迅速的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装备。他们这次出来,本就是轻装简从,带的东西并不多,轻装起来自然也就相当的迅速。再说了,新四军和八路军一样,属于国军里面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各种装备本来就短缺,这一轻装,就更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贺兰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没啥家底儿,这下可好,轻装轻装,这就快砸锅卖铁了。”
姚启山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个暴栗:“哪来那么多牢骚?再废话我把你发炊事班替老张背黑锅去。”贺兰不吭声了,他是姚启山的心腹爱将不假,可是真要惹毛了这个暴脾气的连长,那以后自己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都说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这话还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张云逸打起仗来不要命,冲击敌阵的时候,往往势如猛虎下山,不将对手冲垮决不罢休。姚启山作为他的心腹爱将,战术打法自然是深的他的真传。二十分钟后,特务连全体战士急行军两公里,赶到了雷暴和日军交战的隘口。
“一排,占领左侧高地,二排去右边,三排预备队。三排长,带一个班的战士,沿着鬼子来的方向放出警戒哨,随时注意上饶方向鬼子的动静,别一会儿咱们这里打得热闹,屁股后面又让鬼子给端了。一会儿打起来之后,老规矩,五轮射击之后,司号员吹冲锋号,所有人都给我压下去,咱子弹不多,跟小鬼子耗不起,贴上去拼刺刀。都给我小心点儿了,这些可不是那些二鬼子,都是正儿八经的鬼子兵,拼刺技术过硬,两个人对付一个,一个接鬼子的刺刀,另一个给我抽冷子干掉他。都精神着点儿,明白了吗?”姚启山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他是老指挥员了,自然懂得如何扬长避短。
“连长,一个班的鬼子从左边摸上来了。在咱们右翼一百米的位置,看样子应该是准备过去抄那几个国军弟兄后路的。”彪子凑上前来,小声的报告道。他是整个特务连里,侦查能力最强的老兵,一般行军打仗的时候,姚启山都要把他放出去侦查情况。用姚启山的话说,有彪子这个特务连的眼睛在,他打起仗来心里才踏实。
姚启山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小鬼子整天玩这一招也不嫌腻歪。咱们老祖宗写孙子兵法的时候,他们还在山洞里头砸石头玩呢。贺兰,从一二排各抽一个班,给我把这几个小鬼子搞掉!记住,手底下麻利点儿,别弄的惊天动地的。得手之后,两声鸟叫,我这儿在开火。要不然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贺兰眼珠子一亮,转身就要离开,这可是他最爱干的活儿了。姚启山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小声叮嘱道:“带着李干事去,最好弄个活口,把情况都弄明白了,鬼子的兵力、火力配置......”
没等他说完,贺兰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李干事是上级派来蹲点儿的干部,带着一副眼镜,文文弱弱的样子,平时虽说和战士们说话也算是和蔼可亲,可是贺兰总觉得和他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隔在中间。他连忙摆摆手,说到:“连长,你饶了我吧,我这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带着这个祖宗,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上级首长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姚启山眼珠子一瞪:“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抓紧去。”
“小兰子,对我意见不小啊?”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贺兰的背后传了过来,贺兰脖子一缩,一脸苦瓜相的看着自己的连长。姚启山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周围的战士也是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他们微微耸动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他们。
扎着两条麻花辫的李青摆弄着手里的照相机,似笑非笑的看着窘迫不已的贺兰。
“说啊,继续说啊。刚才你那小嘴嘚吧嘚吧的不是挺能说吗?这会儿怎么哑巴了?”看着窘迫不已的贺兰,李青继续不依不饶。这家伙竟然敢小看自己,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好歹自己也是抗日军政大学第二期毕业的,当年的两万五千里长征,自己可是靠着真本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李青年龄不大,可是却是货真价实的老兵!这个丫头片子,当年瞒着自己的富商老爹,从学校里面溜出来,不吭不哈的参加了工农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她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咬着牙挺了过来。红军里面的笔杆子不多,读了两年大学的李青就成了香饽饽,她现在是新四军机关报《抗敌报》的记者,这次下连队,就是想着能更贴近普通战士的战斗生活,抓取他们最真实的一面,来丰富自己的素材。好不容易有了这次亲临战斗一线的机会,这个小白脸贺兰竟然嫌弃自己是个累赘,这怎能让她不生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李青自己也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偏偏就愿意跟贺兰这个“小白脸”做对,每次看到他窘迫的样子,自己的心里就会隐隐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好了好了,别磨蹭了,贺兰,抓紧行动吧。注意保护李干事的安全。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姚启山“恶狠狠”地对贺兰说道。贺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连长这是在帮自己解围呢。整个第三支队谁不知道,黑脸老姚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对自己的战士就像是亲兄弟一样,要不然,特务连的战士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为了自己的连长去拼命。
贺兰从一二排选了两个班的战士,跟着自己去执行偷袭任务。他选的都是老兵,最起码也是在林子里打了两年游击战的老油子。连长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可不轻快,要不声不响的收拾掉一个班的日军士兵,那是没经过多少阵仗的新兵蛋子,碰上突发情况,难免不会因为紧张而毛了爪。要是惊动了日军的大部队,那可就坏事儿了。
临出发前,贺兰找了几棵灌木,用刺刀剥下几块树皮,挤出一些汁液来,坏笑着抹在了李青的脸上。就在李青抓狂暴走之前,他连忙解释道:“伪装!这是伪装!就你这张白生生的脸,走在林子里就和个灯泡似的,那不是擎等着给鬼子当靶子嘛。”
李青随即眼珠子一转,照方抓药的弄了一些树汁,“狞笑”着把贺兰的脸也化成了绿油油的一个蛋,这才算是稍稍按下了心中的火气。
“把辫子盘起来,放到帽子里面去。”彪子瓮声瓮气的说到。李青傻眼了,明亮的大眼睛在眼镜后面忽闪忽闪的眨巴着:“为啥?”这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可是她的宝贝,平时没少下功夫搭理,当年长征的时候条件那么艰苦,她都没舍得剪了辫子。
“林子太密,你这头发很容易被树枝子挂住。”李青身边的一个老兵耐心的解释道。他们都是山林里穿行了多少年的老兵了,这点儿都是常识了。
贺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青,故意拿话吓她:“我给你说啊,这小鬼子都是畜生,见了大姑娘小媳妇可都是不要命的往上扑,你脑袋后面晃悠着这两条大辫子,这不明摆着去逗弄那些小鬼子嘛。”
李青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直到看到贺兰一脸促狭的笑意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捉弄了。狠狠地给贺兰飞了两记白眼之后,李青还是乖乖地把辫子盘了起来,藏在了军帽里面。
一行人在密林里面穿行了没多长时间,突前的彪子就突然蹲下了身子,右手高举过头顶,示意大伙儿停止前进。随着他的动作,突袭小队的战士们也将身子隐藏在了茂密的草丛中。
贺兰示意自己身边的李青乖乖的趴着不要乱动,自己则是将身体贴近地面,像条蛇一样扭动着爬到了彪子身边。
彪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用手指比划出一个八的手势,又指了指左前方,意思是告诉贺兰,前方发现八名日军士兵!
林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贺兰顺着彪子手指的方向仔细瞅了半天,才在灌木的间隙里发现了那抹鬼子军服的土黄色。他数了数,确实是八个!
不对啊,怎么少了两个啊?贺兰的心中暗自纳闷。日军的一个步兵班,标准配置是十个人,可他数来数去,也只看到了八个鬼子。
难道这是个不满员的步兵班?贺兰脑子里刚冒出来这个想法,就很快被自己否定掉了。日军战术纪律十分严格,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严重的教条主义,同时十分看重士兵之间的相互配合,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少了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彪子悄悄的捅了捅贺兰的腰眼儿,悄悄的用手指了指这八个日军士兵的身后。贺兰瞪圆了眼珠子看了半天才看出了端倪,不由得心中暗骂一声:“这些狡猾的鬼子!”
这八个日军士兵的身后,是一棵高大的松树,两个鬼子士兵正隐藏在茂密的树冠中,端着枪仔细的观察着下面的情况。贺兰暗骂鬼子狡猾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松树的针叶坚挺锋利,扎在身上的感觉可不太好受。真难为了这俩小鬼子了,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隐藏的这么深,要不是彪子的眼睛毒,恐怕自己就要着了道了。
这俩暗哨倒不是为了防备贺兰等人的,小鬼子们这是被胡瑞贤和杨海琪神出鬼没的枪法给打怕了。刚才几个战友的惨状,已经深深的刺激了他们。他们可不想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就丢了性命。带队的日军军曹多了个心眼儿,专门安排了两个枪法最好的士兵埋伏起来,一旦遭到狙击手的攻击,这两个士兵的任务,就是用手中的步枪,和胡瑞贤、杨海琪展开对射,吸引两个人的注意力,从而掩护自己的战友发起攻击。
军曹的心中暗自得意,中队长阁下果然是对中国人了如指掌。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今天就要做一只机警的黄雀,将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全部干掉!
只不过,得意忘形的军曹显然不知道,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做“乐极生悲”!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却浑然不知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里,还有一群比他更机警的“黄雀”,在等着他这支小螳螂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