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亮是满月,在这冰凉的月华之下,主体是由花岗岩构造的辛格勒监狱映入了夜幕之中,这座哥特式的监狱,让人不寒而栗,对于任何犯罪者来说,被关进这里,就如同进入了地狱。
“ Hey,汤姆,”一个高瘦的狱警对一个年老的狱警说,“今天晚上是你最后一个晚上在这里工作了,退休了打算干什么呢?”
汤姆露出了一个和蔼且礼貌的微笑,对那位狱警说:“我想先去伏尔盖酒店喝一杯,哈,那里的威士忌可是上好的佳酿,然后再去比洛奇餐厅好好的吃一顿他们的招牌菜蒜焗羊排。”
“是啊,在这里工作了快20年了,是该好好的休息休息,享受享受了,有人说啊,在辛格勒监狱当警察多半是疯子,因为这里面的囚犯一个比一个恐怖,有吃人进来的,还有人传言说有狱警被活生生吃掉了,这不无稽之谈吗?”
“他们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这些靠这个饭碗的可不能这么乱说呀,这里的薪水可不低,而且呀,外面人不知道,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吗?这辛格勒监狱里面呀,关的不是什么最大恶劣的恶棍,就是那些连医院都不敢收的传染病人,听说还有很多政治犯。”
“话说两年前进来的那个人,明天就要上电椅了,对吧?”
“可不是嘛,话说那家伙还真是奇怪,明明是一个被判缓期两年执行死刑的死囚,却如此淡定,时不时还会托狱警帮他去图书馆带些书,上次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留声机,又听音乐又看书的,然后有一次由于厨师生病了,他甚至还申请去厨房里面做菜。”
“有这回事吗?”
“不就是上个礼拜的事吗?你忘了,上次他给我们做的是猪排饭。”
“哦,原来就是那次呀,我还以为那次是因为厨师突然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做饭还是真的好吃。”
“可惜以后吃不了啦。明天他就要去上帝那里报道了。”
“对了,我一直不敢问他是因为什么事儿才进来的。”
“听说他是把某个贵族家的当家人给杀了,然后那个贵族还挺有权有势的。”
“他也真是胆大啊,那种人他都敢惹。”那位高瘦的狱警扭头看了看后面,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推着一小辆餐车,“嘿,那不是老詹姆斯吗?你又要去给那个囚犯送餐了?”
老詹姆斯说:“人家可是有编号的,他的编号是24733,今晚可是他的最后一顿了,按照我们监狱的规定,在死囚临刑之前,厨师必须按照他的要求为他做一顿他自己心中想吃的食物,可我真没想到他的要求居然是生猪脑,多么恶趣味的人呀。”这时传来了一阵音乐声,这个音乐阴沉而悠扬,特别像莫扎特的《镇魂曲》,在这漆黑的走廊中显得格外阴森。
“这是哪里传来的音乐?”汤姆问。
老詹姆斯笑了笑说:“这是24733自己弹的,两天前他要了一个钢琴,刚好典狱长换了一个新钢琴,我就把典狱长的那个旧钢琴搞来了。”
“这件事儿可不能让典狱长知道呀。”高瘦的狱警说。
“放心吧,我了解典狱长,他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所以我才花了20美元,就把那个旧钢琴搞来了。”
“没想到你会愿意为了一个死囚而掏钱啊。”
“你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个老葛朗台,而且我一把年纪了,连子女都没有,反而是24733,给了我一种家人般的感觉,那天我才不小心给他看了,看一眼我的身份证,他就把我的生日给记住了,然后还在我生日那天,送了本书给我那本书好像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
“嗯,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一个英国作家写的,叫做什么,《双城记》,这可太让我感动了。”
“唉,他要是不犯法的话,肯定是一个好人。”那位高瘦的狱警说,“不过话说回来,任何人都不犯错的话,肯定都是好人。”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一些人身上可是有一些特殊的物质的,那个物质就是伪善。”汤姆饶有意味的说。
这时钢琴声戛然而止,老詹姆斯说:“啊,差点忘了给他送餐了,那我先过去了。”
汤姆说:“等会儿,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我还真想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优雅的死囚呢。”
“也行。”
在走廊上,老詹姆斯缓缓地推着餐车,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明天,他就要死了,说真的,还真有点舍不得,虽然说他是一个杀人犯,但他却会送我这个老头子生日礼物,唉。”
“没准儿他身上就是正好有伪善这个物质,你这样想,如果他真就这么善良的话,可为什么还要杀那个贵族老爷呢?”汤姆说。
即将到达那个囚犯的囚室时,钢琴声又响起了,这次的旋律比起刚才的更加激昂,但却让人不自觉的打个寒噤。
“如果他不犯罪的话,估计还是个钢琴天才呢。”汤姆说。
老詹姆斯走到门口,用干瘦的手指,颤颤巍巍的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然后颤抖的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向右一转,只听珰的一声,那上几百公斤重的门便开了。
在阴暗潮湿的囚室角落阴影里,摆着一架破烂的钢琴,而钢琴那里正坐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汤姆和老詹姆斯,正在弹着琴键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他满头金发,但因为长久未洗,已经变得肮脏不堪了,他转过头,面庞却十分的干净秀丽,双目炯炯有神,蓝色的眼瞳闪着光芒,真是个帅气的人,他微笑着说:“詹姆斯先生,您来了,您后面那位是汤姆警官吧,我没说错吧,汤姆--布莱克韦斯。”
汤姆脸色大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有什么难的,我可是能看见你胸前的工作证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真是好眼力,在这样的环境下关了两年,眼神还能这么好,你莫不是个怪物吧?”
“你想太多啦,警官先生,我只不过有好好的保护我的眼睛而已。”
老詹姆斯将餐车推到他的面前,说:“快吃吧,吃完了我再来收拾。”说罢,抹了抹眼泪,转身便走,汤姆也正打算走,可是那个男人喊住了他,那个男人说:“汤姆警官,我们好像很少交谈吧,我明天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不如和我叙谈几句。”
汤姆说:“你要我和一个杀人犯聊天吗?”
“哈哈,警官,这就是你太过谨慎了,如果真的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魔头的话,我早就把詹姆斯先生给杀了,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我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听他说完,汤姆仍然谨慎的打量一下四周,床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年久失修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摞着一沓书,那些书无一例外的都是些世界名著,在床尾那里还摆着一架老旧的留声机,上面没有放着唱片,汤姆摸了摸枪,谨慎的找了把椅子坐下。
“我是看在明天你就要去上帝那里报道了,才大发慈悲的听你说,有什么就快说吧。”汤姆仍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笑了笑,用左手食指按了按琴键,说:“你们都叫我的编号24733,说真的,我不太喜欢这个编号,现在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你,尽管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比较礼貌,我叫伊维尔--贝克特,直接叫我贝克特就行了,我现在居住在辛格勒监狱第27号,我在住这里之前是住在海德王子街241号,我来这里后听说那个房子已经被原来的房租租给另一个人了,我今年27,身高嘛,大概有1米82,至于体重,我从没称过,所以未知,我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喝酒,喜欢音乐和书籍,最拿手的菜并不是猪排饭,而是蒜焗羊排,有机会再做给你吃,没有喜欢的人,父母也早亡,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在进来之前从事着律师的工作,然后去担任了罗斯托夫公爵家的法律顾问,然后……”
”然后你就杀了罗斯托夫公爵对吧?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说这么多废话。”汤姆打断贝克特说。
“随你怎么想好了,反正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了罗斯托夫公爵。”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杀害公爵先生,可是证据确凿的,有什么好狡辩的?”
“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你一定是疯了,你难道想给我玩那一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后我就会去替你申冤,太可笑了。”
“罗斯托夫老公爵有三个儿子,长子约瑟夫早在12年前就因火灾去世了,听说是他的书房突然起火,次子理查德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于是被老公爵强行的囚禁在了家里,由管家阿尔伯恩负责看管,第三个儿子马克斯和老公爵关系并不好,两人经常吵架,后来直接赌气离家出走,就连老公爵死的那一天他都没来,你知道为什么老公爵要雇我当他的法律顾问吗?因为他想把遗产全部给我。”
“太可笑了,你说这些真是太可笑了,老公爵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把遗产给你?”
“很简单,因为我是他的私生子。”
“有什么证据?”
贝克特缓缓的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将它摆在了汤姆的面前,说:“这是老公爵年轻时候的照片,你仔细的看看他像谁。”
汤姆细细的打量了起来,这时他发现照片里的人和正坐在他面前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惊讶的看着贝克特。
“你真是老公爵的私生子?”
“那还能有假?我不妨告诉你吧,老公觉得长子就是被他的二儿子给烧死的,老公爵本人是被自己的三儿子给杀死的。”
“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目睹的,那还能有假?”
“你说你亲眼目睹的,当你这么空口说,也没有任何凭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瞎编乱造,照你这样来讲的话,任何人都可以说凶手是其他人。”
“那好,我告诉你,老公爵遗产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目,马克斯不可能不要的,但是如果老公爵把一组拟定好了的话,那么马克斯将一分钱都得不到,他岂能这样,于是杀害老公爵并转嫁给我的话,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那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呢?”
“你这就不明白了,马克斯和老公爵的关系再怎么差,也还是罗斯托夫家族的正宗血统,只要遗嘱没被找到,那么继承人始终是他,所以他怎么可能不会不用钱去收买其他人呢?包括典狱长在内都收了他的钱,不然他怎么会换一架钢琴呢,就连法官都收了他的钱,所以我再怎么挣扎和叫冤也没用了,我之所以被送到这里来,也是他的安排,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行了,谈话到此结束,我要好好享受我最后一顿晚餐了。”说把贝克特拿起刀叉,并将餐巾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恍恍惚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的走出囚室,在关门的一刹那,看了贝克特最后一眼,但是却让他打了个寒噤,因为贝克特的眼瞳变成了红色,是一种比鲜血还要鲜艳的红色。
他们内心缓缓的说:“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感觉事情要变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