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歌微微的低着头,左手提着一个文件袋,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的路,脚步机械的向前挪着。现在已经下午6点多了,夏日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在街边的人行道上,他瘦瘦高高的个子显得有些特别,身影被街灯拉的很长很长,他那原本白皙的脸庞沾染了太多尘土,汗渍斑驳,像极了落魄的拾荒者。白天的时候,他忙于面试,额角两边的汗水大量涌出,在面部形成了一道道印迹,离眼角稍近的地方被风吹干了,已经留下了许多盐渍。但是他全然不知,依然神情木讷的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头轻轻的转向身边,眼睛闪过一丝亮光。“这是公园吧?”他快步走过去,看了一下上面的石刻浮雕:碧沙岗。他匆匆的看了一眼石刻简介,北伐将军冯玉祥修建,取“碧血丹心,血殷黄沙”之意,他心里一阵感慨:“这是自家人的公园啊”,便没再多想走了进去。这是从西门的小角门进入,园中道有点路狭窄曲折,倒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意趣。小径两边林木茂盛,相互遮映,使整个空气中透着一丝丝的凉意。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身体疲倦,脚腕酸楚,便四处张望,找了一处花坛,并在花坛沿上坐了下来休息。人一旦松懈下来,困倦就袭上身来。此时,他只想睡觉,便闭了眼睛小憩。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今天面试的结果如何,也不再考虑明天会如何。就这样闭着眼睡着了。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天渐渐暗下来。一种饥饿感把他叫醒了,肚子开始咕咕咕打鼓起来。他重新站了起来,打算出去找家饭馆吃饭。他先是摸摸了他那深蓝色的牛仔裤口袋,那一小卷生活费还在。他拿出来简单的数了一下:七张10元,一张5元,五张1元,还有3个硬币,一共83元。他想:“这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该怎么花啊?”他沉思了片刻,盘算着:“一天不能超过3元,这样才能坚持一个月,但是中午一碗烩面都要5元了,如果不想办法我会很快就断了伙食。 想要在城市生活下去太难了!”他犯了难:向同学借点吗?他不想开口,毕竟,同学也没有工作,他也在暑假打暑工;伸手向家里要吧,他也不想张嘴,毕竟母亲为了让他上学已经卖掉家里的仅剩的一头耕牛了,也再也没有牛可卖了,这时候再开口要钱,虽然母亲一定会四处凑钱给他,但是他已经不想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了。他想独立起来,为家里分担一些。所以,这是临近毕业的最后一个暑假,他没有回家,他想留在城里尽快找到工作,挣到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于是,他留了下来,在城里四处找寻工作。这是他已经是第七天了,但是仍然一无所获。为了提高成功率,他每天就去人才市场不断的投送简历。今天他已经投送了十几家公司,并在下午面试了几家,他想或许这样被录取的机会会高一点儿。但是对于一个未毕业的学生来说,企业单位一般是不乐于录用的,这让他很懊恼。他自信自己的专业知识已经很优秀了,也考取了计算机三级网络技术,但是经过这几天的面试,他才知道自己似乎还差的很远,他甚至没有听说过一些更先进的计算机专业术语---mysql、oracle、sqlserver,他已经被碰的头破血流了:招聘经理每每问起来他从事多长时间工作经验,他都诚恳的说他刚实习,于是,招聘经理就微微摇摇头客气的拒绝了他。
他沿着花坛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出了公园南门。这时候街灯都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洒在散步的行人的身上,像盖了一层金色的纱幔,让夏夜即惺忪又温馨,不免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错觉。当他路过一所学校的时候,他看到有几家饭馆还在营业,便认真的看了一下,看到家饭馆玻璃门上写着学生食堂,心想,“嗯,学生食堂应该比较便宜一些,晚上吃点馒菜汤就好了。”便走了进去。
这家学生食堂的晚餐还算丰富,有四个窗口,分别卖不同的饭食,有馒头,包子,米饭,面食。包子一元两个,米粥一元,馒头一元四个,米饭和面食五元。冯凯歌看了看,要了两个包子和一碗小米粥,就坐下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过两个包子,他感觉肚子依然空空的,心想:“再买两个包子就超支了,明天怎么办呢?但是不吃吧,今天就早上吃了一顿饭,中午为了赶时间,没来得及找饭馆,现在实在是饿的难受。”于是,他想了一会,暗暗的说:“再买两个馒头吧,才五角钱呢。”于是,他走到窗口前,轻声说:“老板,给我拿两个馒头。”老板抬头望了一眼他说:“要菜吗?还剩点菜,不要钱给你吧,倒了怪可惜的”。他犹豫了一下,说:“谢谢了,不用了,就馒头就好了。”于是,老板不再说什么,给他拿了两个馒头,他接过来,又付了五角硬币,和着米粥吃了。这顿晚饭他吃的很香,或许是因为这手工馒头让他想起了家的味道,尽管没有菜,他仍然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找到了儿时的记忆。吃完饭,他把文件袋拿起来,抬头看了看屋里四周,这是他才注意到老板样子,身材魁梧,微胖,一身深蓝色的工作装,看年龄并不算太大,约莫有30多岁的样子,他正在认真的收拾窗口台面,后面的保洁的阿姨似乎是他的母亲。她已经在打扫卫生了,看他们认真工作的样子。冯凯歌心中有些感慨,他想到了他的母亲,想到了母亲在家忙碌的背影。他没有默默的拿了文件袋就急匆匆的走出了食堂,朝着他同学的学校宿舍走去。
他的同学叫李俊杰,住在西城区大学宿舍。这个大男孩身材高大魁梧,性格直爽幽默,爱说说笑笑,一开口嘴巴裂的老大。高三的时候他们一个班,平时他们玩的十分投机。高考完后都考到了省会的大学,但是他们并不在一个学校。李俊杰的学校市的西区,而他的在学校在南边,远离市区。大学宿舍离碧沙岗并不算远,步行大概需要20多分钟。他到了学校宿舍,看到李俊杰已经在躺下在听歌。就随口说:“你今天下班挺早的。”
李俊杰猛的一转头,朝向他说:“我也回来没多久,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冯凯歌回道。
“今天面试结果咋样?找到合适的工作没有”李俊杰又问。
“没有,都没有当场回复。估计希望不大。”
“别急,慢慢来,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李俊杰安慰说。
冯凯歌“嗯”一句。然后,找到宿舍空置的一处床铺,铺开草席躺了下去。两只眼睛落寞的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