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都退下！”
又胖又秃的聂福见状，立刻张开肥厚的嘴唇大声虎吼，竟然意外地中气十足，颇有些雄壮威严的魄力。
十几柄从各个方向刺过来砍过来的刀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贴着仇无衣的身体止住了，宛如剑刃所组成的囚笼，而在囚笼之中的仇无衣依然神态自若，全然不顾这些红衣人白衣人，始终将猛禽般的目光紧锁在聂福身上。
聂福身材不算高，整个人呈圆锥体的形状，不仅胖，而且肚子比身体还胖，肥短的脖子几乎嵌进了身体内部，但仇无衣看得真切，在他一身脂肪之下包裹的可不是赘肉，而是如假包换的肌肉。
“不知这位客人尊姓大名啊？”
聂福眯缝着本来就浮肿的眼睛，嘿嘿笑着与仇无衣搭话，同时像驱赶猎犬一般挥着手，喝退包围的众人。
铺在地面上的厚厚红地毯被仇无衣的锐弦割开了一条缝隙，不仅透过了地毯，甚至嵌入了地面，聂福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地上的痕迹。
“这位就是贵拍卖场的老板吧？幸会幸会，这是我兄弟，仇无衣，哈哈……怎么说呢，不太愿意让人太靠近我……没事的，兄弟，还有老板您也别发火啊，哈哈。”
程铁轩夹在二人之间，先对着仇无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主动握紧了聂福的胖手。
“哈哈哈！我可是听过客人的大名啊，来，今天我做东，请！”
聂福细小如豆的眼珠转了转，对程铁轩报出仇无衣名字这件事十分满意，心中怀着的戒备之意也消除了大半，主动担起了带路的工作。
程铁轩热切地与聂福聊着，仇无衣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脸，跟在程铁轩身后三步左右的距离。
事实上，聂福早已在程铁轩拿出祭器的时候盯住了他，并且通过他的渠道快速搜集了二人的情报。关于程铁轩，外面流传的情报相当的多，包括土豪，好色，身旁女人众多，以及因为女人的缘故与林嫣发生冲突等诸多事情。
简单点说就是没有一件好事。
而仇无衣的资料就很少，穷尽心力，聂福所搜集到的情报也只有他的国籍和身份，实力高强，以及除了同班同学以外几乎不与其他人来往的事情，最末还着重提及了一件事，那就是程铁轩与他的交情最为亲密，并且称之为老大。
亲眼见到仇无衣之后，聂福认为他的表现与情报中完全一致，自然也就减少了警惕。毕竟聂福是黑道出身，非常清楚很多时候纨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纨绔身旁看上去像跟班的人物。
“两位请进，这是鄙人接待贵客的专用包间。”
几人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扇兽头模样的朱红大门，聂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先在白衣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进去。
“请，多谢聂老板，兄弟，你先。”
程铁轩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客客气气地请仇无衣走在自己之前，看似谦让的行为在聂福眼中并不是这个样子，他认为程铁轩是在让仇无衣试探前方的路。
“老大，里面没什么。”
仇无衣进门后走了两步，回头对程铁轩轻声说道，听到这句话，程铁轩才轻松落座。
圆形的大厅中紧贴墙壁围着一圈白衣人，仇无衣没有注意到有什么机关，唯一的疑点就是墙壁，比起穷尽奢华的大厅，铁灰色的墙壁显得过于颓败，也过于不合时宜了。
这绝不可能是因为聂福特别喜欢这样的墙壁，很可能藏有机关暗道，或者保护聂福的强者。
“上菜吧！嘿嘿，程少，我就厚颜无耻一次了，不知那件祭器的来历能不能赐教啊？”
聂福亲手在程铁轩的杯中注满红酒，满脸堆笑着问道，就像邻居之间相互打听对门孩子的考试成绩一样。
“聂老板，多了不敢说，只能说来路不正，不管落到谁的手中都危险，最好等个十年二十年再出手才算安全。”
程铁轩也挂着同样的笑脸，将酒杯酒杯轻轻端起，只透露给聂福一点小小的真相。
“那是自然，祭器出手，来路不可能正，想想十二年前那一件，那可是袭杀了流亡的叛国王叔之后才好不容易弄到的，这里面少说沾了几百人的血……程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同样的生意照顾鄙人？若有，价钱多少全都好说。”
哈哈一笑，聂福张开大嘴将满满一杯葡萄酒灌入水桶粗的咽喉之中，慢条斯理地开了第二瓶红酒，一双小眼睛在程铁轩和仇无衣之间来回转来转去，价值数百金币的酒就被他当做白水牛饮。
一道道精美菜肴也端了上来，每上一道菜，聂福都会主动伸叉先吃一口，表现自己的“诚意”。
仇无衣很尽责地扮演了“保镖”这一身份，不喝酒也极少饮食，只有聂福相劝的时候才略略动手。程铁轩一点点啜饮着杯中的红酒，虽然笑意依旧，却若有若无表现出微微的疏远与审视。
这种反应在聂福看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于是他并未继续追问，一杯杯地与程铁轩共饮。
“聂老板，这么相信我这么一个陌生人，似乎有点风险吧？”
足足花了接近十分钟，当红酒只剩下些许殷红色挂在杯壁之上，程铁轩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有戏！聂福顿时一阵狂喜，因为程铁轩没有敷衍，而是直接质疑。
“程少还不知道吧，我聂福在这南十字城虽然名声不好，年轻时候却也算走遍了几个大国，雷国护国亲王的鼎鼎大名还是听过的，说实话，尊祖的为人，我从那时候就起特别佩服，还在灵庙上过一炷香呢。”
一脸崇敬的聂福笑得并不刻意，尽管是场面话，其中却多少掺杂了一些真心。
仇无衣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个问号，护国亲王这个词似乎在哪听过，但印象极浅，不过程家是雷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这件事却是知道的。
“什么护国亲王，血厄作祟百零八日，遍地裂尸无一完体，水土赤红寸草不生，我们程家是绝对不避讳老祖宗当年那点事儿的。”
程铁轩面色如常，没有任何掩饰，可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吉，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怖。
“哪里哪里，当时我也年少，佩服的就是这种有仇必报的豪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彻底将话题转到程铁轩的老祖宗上，仇无衣在一旁也听出了个大概。
所谓的护国亲王其实不是功勋封号，说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传说中恶鬼一类的东西。
据说若干时代之前，当时雷国的国土还不是很大，皇后有一个亲弟弟，名字叫做程良忠，年纪小小却勇力过人，十六岁就上了战场，为雷国开疆辟土，立了赫赫功勋，还不到二十岁就成为了雷国数一数二的权势人物。
这样的人理所应当地引起了皇帝的嫉妒，于是就设计将程良忠害死了。
结果冤魂不散的程良忠就开始作祟，首先是朝中大臣莫名其妙地死亡，接下来就像疫病一样蔓延到整个雷国，横死的人尸体四分五裂，连全尸都留不下来。而后则是土地和水全都变成了血红色，不仅无法耕种，接触到血色的人立刻会感染怪病，然后肢体裂开而死。
之所以雷国今天的商业如此发达，据说和当年这场灾害有关，因为无数人背井离乡，耕种难以养活自己，所以他们选择了行商这一行当。
而程良忠也被民间称作血厄王，这个称号明显带有贬义。
最后这场灾难在皇帝建起程良忠的镇魂灵庙，并封其为护国亲王，答应与程家子弟共享江山之后神秘地平息了。反正程氏一族果真成了与雷国皇室并肩的王族，并且护国亲王灵庙日日香火不断，到了今天也是如此。
不过对于这个传说，仇无衣倒并不信以为真，所谓灵庙之类，理论上就是为了安抚动荡的民心而已。那些灾难或许是程良忠的部下与士兵在国内复仇作乱的痕迹，尸体四分五裂，血染土地水源，怎么看都是战争。
至于程家兴起的真正原因，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揣摩的了，所谓世家大族是一种很可怕的势力。
两个人讨论得兴高采烈，仇无衣似乎已经完全被遗忘。
“既然聂老板已经这么了解，我也不藏着什么，生意还有。只是它们远在我国，我又在天武堂就读，必须等我回乡一次之后再来找聂老板商谈。想必聂老板也清楚，这样的东西频繁出世……不是好兆。”
程铁轩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算是默认了手中还有祭器，其实这不是谎言。
“哈哈哈！程少果然是爽快，那我就敬候佳音了，来人啊，准备点余兴节目，也请两位贵客欣赏欣赏咱们这儿的风俗。”
聂福心情大好，示意手下人立刻准备。
大厅的环状墙壁缓缓升起，墙壁后面隐藏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瞬间，仇无衣的心中骤然翻起汹涌的杀意，然而目光绕着墙壁迅速扫了一圈之后，这些杀意却被紧紧地锁在心的深处，一滴都不曾外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