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驰骋在旷野中,风,呼啸过脸颊,人生,莫非也是如此,疾驰,再疾驰?
幽深冷落的小院,阶前令人打扫,苔痕印阶。昏黄灯烛下,青灯古卷,哪位夫人的话语如此清晰明确:“你当真甘心流入平凡人家?你自己好好思量一番吧,你本是选妃册后的人物。”
她的回答是如此犹疑:“奸邪当道,超纲待振,静初只怕无力为之.......”
“正因如此,难不成你想将命运掌控他人之手中,步我后尘?眼前三五年之内,我朝必有一大祸事,覆巢之下啊......咳,咳......”
她竟然哽咽:“夫人,夫人......您真忍心将静初置入那万劫不复之地吗??!”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我,并非求你,更不是逼你,以你那聪慧之智,你若是一生平淡,逆来顺受;还是迎风翱翔,尽展所能?前途固然步步艰险,以你才智,又何足道?”
眼前之人叹息又叹息。
“想想吧..........皇上对其他皇子.....”声音更加低沉,几不可闻,“固然有猜忌之心,但对太子,从来是钟爱有加.....只有你,才能真正的辅佐他,成就他......”
太子.......大皇子.......未来的储君....未来的...天子.....
她长长地迟疑着。
“太子,十年前,你见过的....当年救你性命的人,算起来应该是他,不是我..”
“三月初三末时,我在这里,等你的答案;如果......你没有来,我就当你同意了.......”夫人的声音飘在半空中,混杂在马蹄声中。
将至戌时,沈静初与白焱方回长安城内,白焱将她送至府邸大门,见她仍然神采奕奕,面有红晕,双目闪着晶亮的光芒,似乎有泪珠蕴涵其中,细看之下,又没有,不由得心中惊异:“静初,你今天似乎很高兴!”
“是!”她简短地点头。为什么不是?从今往后,恐怕再无如今日这般只属于只身一人,自在由心的日子了;明日,或者后日,她将会游往另一方天地,望能如故乡太湖之浩渺,天涯无际。
“可是,我觉得你高兴的有些不同寻常。”
“真的吗?”她的笑容在夜晚中绽放。白焱见她之笑容瞬间忽感京城寂夜如突放万千烟火,繁华陡生,自己身在烟火之中,绮丽不知旧处,沈静初已进入府邸之内,朱漆大门“轰”地合上。
三月十六,经纳来,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圣上颁下诏令:册丞相沈安嫡女沈静初为太子侧妃,册韩国公之女韩宁昭为侧妃;册太傅苏郡复嫡长女为二皇子妃。
三月二十八,行亲迎之礼。当日长安城人头攒动,万人空巷。此番皇家大张旗鼓为两位皇子选妃,惊动甚大。
一般而言,由册命至亲迎,一番繁文缛节下来,总得一年半载,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就要娶过门来。
莫非皇家也等不急了?皇帝这么着急纳儿媳妇了?当然,这只是市井的笑言罢了。
皇宫。
“父皇......您为何将语凝嫁与皇弟!?”景奕皱了皱眉,问着也是小心翼翼,毕竟若是因为此事而弄的龙颜大怒必然不是件好事。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喝了口茶,语众深长的说:“奕儿,你和语凝不合适.....”
景奕张口想说些什么,便被一句话拦住了嘴。“诏令已下不可收回....奕儿,父皇相信你是个明智的人是断不会做些什么过头之事的?。”
“你身处之位应当知晓该怎么样的女子才适合你”
景奕无奈的摆了摆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只能缓缓点头答应。:“孩儿明白了,先行告退。”
沈府
沈安抬了抬手对沈静初笑了笑“静儿,过来.....”
沈静初行了行礼,缓缓地走了过去:“父亲。”沈安拉过她的手让她到一旁坐下,缓缓开口:“静儿,云儿未选上太子侧妃...定是偏爱你一些......切记入了皇家非死即离,断不会给你机会后悔的?。”
沈静初也不愿抬头,不愿让父亲瞧见她失落的脸,只是小声的应了声:“嗯,知道了父亲,静儿明白。”
待沈安走后,沈静静才慢慢说出心里的话来:“原来,父亲还是希望沈静云当上这侧妃.........于我而言怕只是家族的牺牲品罢了。”
只怕不是太子偏我......而是父亲偏沈静云吧。
两位皇子都是皇后之子,太子居长,二皇子居三;尤其是太子,诞生之后便被先帝封为“朝辉太子”算得上天下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太子景奕身材适中,姿表飘逸,容光焕然,眉宇间自有帝王家恢恢气度,着上锈明星辰的大红裘袍,乘御赐玉辂马车,末时三刻便自王府起行。
执烛,前马,鼓冲,侍从,护卫逾千人,浩浩荡荡过永兴,崇仁,胜业,道政四坊,亲自赴永乐坊沈府迎娶沈妃,是为“亲迎”至于二皇子,则是会迟一刻钟,由二皇子府起迎亲。
这是长安城百姓第一次目睹太子的风采,虽然被层层侍卫所拦,只能遥遥相望,仍纷纷赞叹不已,“龙兴凤举”,要怎样人才的妃子,才堪配上如此的皇子?可见这沈妃福泽荣辱,并非常人可及的。
头几日,已有宫中尚仪局女官来沈府专为教授大婚礼数。本朝寻常百姓对于婚礼已经极为讲究,更何况是宫廷。
大至布席,进筵,降席,拜叩,受觯,设选方法,小到叩,拜分仪,都一一演练,不可出半分差错。
沈静初此际正端坐于闺房之中,一方轻薄的红色软烟罗,遮住了她的花容月貌,却遮不住她内心的胡思乱想,从三月以来,她经历了人生的最大选择....她一向不相信命运,但总会有意无意地思索;
一生,在这一个月里,在短短的三十天内已经完全改变了,假若没有被册封,她现时又会在哪里?在往返江南的路上?装饰着红纱的屋子,却显得如此刺眼。
行礼,交杯,入洞房。沈静初依稀的能看见景奕的眼里似寒冰般的冷清,无情。
景奕缓缓的向她走去,掀起她的红盖头,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