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烂,培养了一个功能——把悲伤压在心底。
往往,这样的人内心最脆弱。
她的一部分童年是在贵阳度过的,贵阳的人大部分都很开朗奔放以及暴躁,所以她在贵阳培养了“女汉子”的性格。
在她6、7岁左右,爷爷给了她一包饼干。
爷爷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到她的面前,满是褶皱的手递给她一包饼干,她欢喜地接过了。却忘记了她以前嫌弃的眼神。杨烂以前最不喜欢进入爷爷的房间,因为里面很臭。那种混合着尿味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令人忍不住想呕吐。连爷爷身上也有那种味道,所以杨烂看爷o爷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不懂一个人老了,患病在床的迫不得已;她不懂一个人老了,被子女伺候生理活动的粉粹自尊。她那时候更不懂爷爷在患白血病的时候也深爱着她,也给她留了饼干。
10岁的她,懂了,但他已经走了。
在看到大伯扶着爷爷的时候,杨烂还在想,爷爷怎么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慌乱的出来扶着爷爷。他们接手后,大伯神情恍惚的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口里说着一遍又一遍“我们老头走了……”
杨烂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糟糕性,爷爷走了。
此时爷爷给饼干的场景一下子出现在了脑海里。
眉眼弯弯,一片慈祥,眼里全是她小小的身影。纵使皱纹遍布全脸,也挡不住他看见她的欢喜。而她仅仅欢喜的拿过饼干就跑远了。
她看着他发白的面容,从未像现在一样认认真真的看过爷爷,可好像迟了,来不及了,他走了。
那时候是接近于晚上,天灰沉沉的,没有蓝云,但没有黑,白天与晚上的分界线,不上不下,一半一半。
杨烂乖乖站在爸爸妈妈旁,不说一句话。她的脸煞白,心里浓浓的情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是无措?是难过?是慌乱不安?还是愧疚?
她第一次明白了,当人死后,便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大伯包了一辆车,他们连夜赶回老家,车中间是平躺着的爷爷,他们用白布将他盖住。爷爷左右两边是大伯二伯、爸爸妈妈。
而杨烂坐在爷爷的脚前。她死死的盯着被白布盖完的身体,居然没有害怕。
看了好一会儿,她渐渐闭上眼睛,可还是过往的种种,困扰着她睡不着。
也许是他们以为杨烂睡着了,便小声的说道:“这姑娘终究不是她爷爷养的,哭都没哭下。”
“哎.....”
杨烂听到了,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那时10岁的她,仿佛从话语声听出点什么,但又没有完全理解。
车子开了一个晚上,毕竟离老家很远。到了的时候,院子里的道士已经准备就绪。杨烂下了车,环顾四周,一切陌生又熟悉。
跪在路边哭的人很起眼,因为就他一人跪着哭。这样的他和面无表情的杨烂对比起来,显得杨烂像个外人。
他是爷爷的孙子,唯一的亲孙子。
周围的声音很杂,有哭声,有敲锣打鼓声,有话语声,有音响声.......
杨烂目送着爷爷被抬进房的一切,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硬是一句话没说,像哑了一样。
她被安排给爷爷守灵。
杨烂耐心的撕下一张张黄色的纸钱,向火盆中烧去。
脑子里想着,爷爷走好,天上会生活的更好。不用一切都依靠儿女了,不用脱着油枯灯尽的身体在苟延残喘了,不用在为她的........没有孝心而难过了……
杨烂真的懂了,以前的一切不断重复在脑子里,使她不得不懂。
这大概就是早熟吧,上天安排的。
姐姐到了,她的亲姐姐,杨水可。
她还是那么的漂亮,她们姐妹之间见面的日子很少,杨水可大了杨烂10几岁。
杨水可哭得很伤心。她是爷爷带大的,感情和杨烂不一样。而且她是一个感性的人,哭的伤心挺正常。她的眼睛很大,很亮,黑白分明,可以算是杨家里最漂亮的眼睛了。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却失去了它的光彩,浮肿起来。
2天后,是爷爷下葬的日子。
在下葬前,有一个仪式,爷爷的所有儿女子孙要哭丧。那一刻杨烂堆积的所有情绪释放了出来,她真的后悔了,没有及时行孝。
对不起,爷爷。
杨爷爷的儿子们根据老人先前给他们说的墓的位置给老人下葬了。那块墓地是杨爷爷活着时亲自定下的。他说那背有大山依靠,前有广阔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