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生死一线
冬日的雨水冰冷刺骨,长宁已经开始疲于应战,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几乎挪不动。她身上已受了几处刀伤,而膝盖处已经受了几处伤疼得她直冒冷汗,很多时候意念到了,但腿劲无力,脚步迟滞,这时人群中的墨骊突然冲了过来,手中一棍子扫来,速度快得惊人,长宁的脊背被砸中,扑倒在泥水里,长宁正欲挣扎着站起来,这时墨骊又是一棍横扫,犹如千钧之势,挟着凌厉的风声直指长宁受伤的膝盖。
大雨瓢泼,苏长宁已是行动不便,但墨骊的棍子却总是追着她的伤处不放,迫使她一次又一次跪倒在地上,又艰难地爬起来。每次长宁倒下,墨骊都不等她爬起来,就会在她的腿上、胳膊上、脊背上,趁机补上几棍。
到后来,身边的其它人都几乎住了手,就这样看着苏长宁一次次倒下去却又一次次站起来,她明显是撑不住了,腿外拖着几乎站不起来。
长宁整个身子扑倒在泥水里,慢慢支起左腿试图起身,又一棍子挟风而至,打在了她的脊背上,长宁再次倒地,不停咳呛着,蜷缩成一团,血迹在瓢泼大雨中沿着脊背丝丝蔓延……
看着长宁一次次挣扎着,到后来甚至是瑟缩着,艰难地移动着身体,试图躲避狠狠袭来的棍子,须臾转身,泪水混着雨水已经分不清了。他已经没有了刚才强作的潇洒样子,浑身都在颤抖,喉咙像被卡住一样,呼吸困难,蹒跚了几步之后,猛然跑到院子中央,一把护住长宁,却朝着墨骊道,“你要我写的信,我写,你要我退的兵,我退……只要你放过她。”
“陛下,不要……”长宁用了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了混着雨水血水的眼睛,这时的须臾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那背影说不出的伟岸挺实。长宁心中忽有一丝踏实之感,她心里这么想着不知怎么对这个男人就多了一份感佩。
长宁那唇角一颤,脸上现出温柔的一笑,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留恋……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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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当真是混乱的一夜。
宁越久等长宁不至,正在温泉池畔来回不断的走着。桑菩已被他派了出去寻找,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宁越开始后悔不该让长宁独自一人前往危险之地,这会儿怕是出了什么事,让他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未有多久倒是桑菩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老得都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鬼魂。桑菩说这个人叫贤洱说有要事相告。
贤洱看着眼前的青年也不过二十上下,一身白衣洒然。他的腰板挺的笔直,睥睨间有着毫不掩饰的豪气与贵气,然而他脸上盈盈的笑意又使他看上去温润有加、气质谦和。
这次来的人不一样,儿子大概是有救了,贤洱反倒不知该是悲是喜,极是激动的将事情的经历又叙说了一遍。
听完贤洱的叙说之后宁越反迎风站着,长久的未动,他看着远处永元坊的长街之上, 草野雾气蒙蒙胧胧的,雾里有些生命力顽强的草儿还在不甘心地逞着最后一点绿色。
大多数的草儿已枯了,早晚都结得有厚厚的霜。有人踏去只听得咯吱吱一片轻响越显得四野宁静。然而这时看值于院外的一名云骑士忽然跑了进来,急呼道,“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许多高手,这间院子已经都快被包围了。”
宁越一边吩咐十二云骑兵准备御敌,又回头对贤洱说道,“你怕还是不怕?”
“为了救我儿子,我什么都不怕。”贤洱咬着牙愤然道。
“好。”宁越将院子里的干草抱了一捆,道,“将这院子里干草都集于一处,放火烧。”
贤洱虽有疑惑但他点了点头,方才抱了几捆就听到院外已经声响如雷,刀箭相激十分壮观了。贤洱看了看宁越,不知这些都是什么人以致让对方出动了如此多的人马,而这时的宁越从袖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将干草都尽数点燃,火线沿着干草而上一时都将整个宅子都燃了起来。
宁越做好这些后才一抬头,就有一支箭直向自己这边飞来。他侧脸一避只见那一箭在自己脸边上险险划过。宁越抬头看了看天,这天色越来越阴沉大概快要下雨了,而外面对方人多十二云骑兵想来坚持不了多久。
火越燃越大几乎映红了半边天,但天色果然如宁越所料未有多久就开始下起了狂风暴雨,将火慢慢熄灭,宁越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他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是否会有人收到他的求援信号,而十二云骑兵也开始招抵不住对方的轮番进攻,圈子越战越小最后都缩在了一方小小的院落里。
看着接连倒下了好几位云骑兵,宁越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然挺身而出拖延时间。这时桑菩已经擒了对方首领,将他跪押在宁越身前,要他开口让自己的手下退开。然而对方却十分有骨气,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下此道命令。
宁越这时候却喊了一声住手,“你们不就是要抓我么?我跟你们走便是了。”
双方一时住手,对面人群中走出一个大概是副首领的人来,脸上有疤,面目狰狞的道,“上面有令,将你抓回去复命,其余人等,一律格杀勿论。”
“这下命令的人,是墨骊吧?这墨骊借着关押犯人为名,私自囚禁天下美女俊男这事陈陵君不知道吧?”宁越走上前去,“我与陈陵君有约,用不了三刻钟陈陵君便会到此地,到时事情败露,想来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陈陵君会来?”这人明显一愣,“这……不可能……这么晚了他不睡觉,到这鬼街来干什么?”
宁越从他的表情来看便知自己猜对了几分,便又顺着话嘴说下去,“我代表北燕,他代表衡夏,来此商议两国大事有何不可?以陈陵君在外的好声名,他会容许你们做出此等苟且事?”
“这事是墨将军做的,与我们又有何关系?这罪再怎么都按不到我们头上。”这人挠了挠脸上的疤痕,刚想说什么却被押跪于地的敌方首领喝住,“你小子头脑还能再简单些么?这样的话你也信?他妈的你再在这儿磨磨蹭蹭不动手,看我不一刀砍了你。”
此人话落却已被桑菩手起刀落一下子砍了头颅,桑菩提着他的脑袋将他扔在副首领面前,笑道,“这人一看平时就极是凶蛮,想来你在他的手下也受了不少委屈,今日我出面替你将他斩了,以后你就是头,你就是一言九鼎,看谁还敢在你说话的时候如此无礼放肆。”
那刀疤脸将骨碌碌滚过来的脑袋一脚踩住,“这厮罪有应得,我也不与你们就此事理论,刚才你们说什么陈陵君要来,此事是真?”
见这刀疤脸头脸的确简单,宁越便又趁热打铁继续道,“当然是真,所以你现在有两条路走,第一条路是双方继续打下去,后果要么你死,要么你赢了回去后也必定会受到陈陵君的严惩 ,这第二条路你放我们走,你会因为完不成任务而受到墨骊的惩罚,但却可以得到陈陵君的信任与重用,你可以慢慢想,反正还有三刻钟的时间……”
若是一般的人这刀疤脸也不会信,但眼前这人你在他的眼里分明看不出一点说谎的迹象,却眉眼温润气质谦和,嘴角永远噙着温润的笑意。这样的人,该不会是个骗子的吧。
刀疤脸开始与手下商量看大家的意见,不过他自己都有些奇怪,这本是命令本就都是安排好了的,为什么忽然会生出这一枝节?马疤脸眯着眼睛看宁越都在琢磨着这人的用意,眼看着三刻都一点一点的溜过去了,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秉性开朗,从不钻牛角尖,琢磨了一会都没想通,那就索性不想了,而是精神十足地在直起身子,对宁越道,“反正三刻钟时间也不长,老子就等着,陈陵君若是到了老子亲自陪罪,若然不到老子就亲手斩了你。我就不信了,这等时间里你能翻出些什么花样。”
余下的几位云骑兵纷纷看向宁越,也不知道他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但宁越脸上全是雨水湿湿的头发瘩着,也未再言语。
“三刻钟已经到了,看来你让老子陪着你淋了好一会儿雨,这帐非得找你算不可。”说着刀疤脸就一刀抡了过来,被桑菩一刀挡下,“你那个墨主子不是有令要将他捉回去么?怎么你听不懂人话?”
“他把我当猴耍着玩呢,我要让他知道大爷我是不好惹的。”他话说刚落又打算抡刀而起,这时有人急匆匆冒雨前来禀告,“外面……外面有一队人马正在过来,人数……很多……这雨太大了,具体看不清。”
刀疤脸看了桑菩一眼,原本要死战的两个人这会儿都弹开了身子,远处的永元坊街口有无数的人马正纷涌而来,气势忼锵,刀疤脸怨毒的目光扫过宁越,“我到底是着了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