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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姜寒在幼儿园升小学的考试中考砸了,当然,上次是真的,这次是故意的。还清楚的记得当年,数学一直处于称霸状态的姜寒在升小学的考试中只勉强考了八十分,按照整体水平来看,基本上约等于不及格了,这让作为退休老教师的姥姥深感受挫。直到姜寒从粉色小书包里掏出了那张揉成团的数学卷子,连平时忙着带自己学生的老爸老妈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待看清楚错题后,三个人面面相觑而后哄然大笑,这孩子不会元角分的换算啊。对于一向清高的姥姥来说,虽算不上视金钱如粪土,但也实在是不太在意,平时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也不怎么用花钱,所以也就没特地教小姜寒怎么算钱。话说这孩子也实在是没有天赋,就算是不清楚,也不至于写出一元等于八角这种答案吧,最起码凑个整数呀。好了,这下全家人算是放心了,智商没有问题,至于钱嘛,多让她跑几趟小卖部自然就学会了。而这次,姜寒是被迫写下错误答案的,毕竟,咱刚从为了几毛钱不断凑满减的时代回来,算错钱这件事,实在是奇耻大辱,但是为了能和那个小鬼头分在一个班里,只能这样了。

在全家处于对小姜寒同学即将踏入人生新阶段的欢庆中时,姜寒已经开始密谋怎么能跟小鬼头混上同桌了,毕竟记忆里,她小学这五年里都是有固定同桌的,还一度被老师同学称为天作之合,只因他俩一直称霸年级前二,还几度出现并列第一的情况,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开学第一天,姜寒又一次迟到了,像当年一样,被分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姜寒开始找吴殇和当年的那个同桌,记忆里样子已经完全记不住了,隐隐约约还记得名字好像叫梁东方,只能等上课时老师点名了。第一个月很快就要过去,决定座位分配的月考即将到来,姜寒开始纠结,像当年那样考满分就要跟同是满分的梁东方做同桌,可是不考满分,也不一定可以和吴殇坐一起,到底应该怎么办呢。姜寒开始回想自己从前的人生,有很多想努力却又无济于事的遗憾瞬间,或许,不应该为了一个人赔上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在能在未来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一切,想到这里,姜寒做出了选择。

考试如期而至,姜寒依旧是满分第一,老师又一次将她安排在了教室最中间的位置,而旁边,依旧是梁东方。姜寒望了望窗边的吴殇,没错,就是记忆中的位置,看来距离那件事情的发生没有多久了。几天后的某堂课上,班主任将吴殇叫出了教室,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透过窗户,看得出他们在努力的和吴殇解释着什么,每个人都在说话,除了低着头的吴殇,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姜寒心里不由得一疼,因为她知道,今天吴殇父母离婚开庭,外面的是他的姥姥姥爷还有舅舅,他们都是来劝他出庭的,想让他主动要求跟着妈妈,这也是他妈妈得到他的唯一机会。过了很久,吴殇走进了教室,安静的坐到了位置上,就像当年那样,他坚持不去,不是因为不想跟妈妈,而是没有勇气去亲眼面对那个场面,他宁可尘埃落定后,被安排着送来送去。外面的人还想坚持说些什么,吴殇却再也没向窗外看过一眼。县城就那么点大,几天之后,就有学生从家长那里听到了他爸妈离婚的消息,教室里开始议论纷纷,在七八岁的年纪,孩子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带着好奇带着偏见,就这样把所有的情绪释放在了一个本就内向的孩子身上,就是这段经历,让吴殇之后的很多年里,都带着敏感和自卑,而他所承受过的,远不止这些。在后来的几年里,班上的孩子都清楚的记得,总有一个男人来教室里找吴殇,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而吴殇没有一次去教室门口见他。男人就会把零食分给班上的孩子们,让他们跟吴殇做朋友,孩子只记得零食很好吃,却忘了要去安慰一下那个角落里的小男孩,或者说,他们的每一次开心的瞬间,都是这个孩子最难过的时刻。姜寒之前也是吃零食大军中的一员,不同的是,她心里是带着心疼的,那个男孩落寞的背影在她记忆里存了好多年,直到后来那个男孩伤她很深,她也不舍得去反伤他,或许是对零食的感谢,也或许,是爱的种子早在那时候就已经埋在了土里。

这一次,姜寒没有再把心疼埋在心里,她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吴殇的后背,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在他座位旁站着,陪了他一小会后又离开,希望这样可以安慰到他一点。姜寒依旧是那个年级里都耀眼的女孩,考试演讲画画,所有活动老师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哦对了,现在还多了个跳舞,当年唯一一个因为自己筋太硬而被迫放弃的项目,所以现在的她比过去还要耀眼。而吴殇,大家似乎都忘了他的存在,只有在他父亲送来零食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这样一个同学,除了姜寒。每次大家沉浸在零食所带来的快乐中时,姜寒都陪在吴殇身边,没有吃过一口。小学的五年里,不管是文具还是手工品,只要是老师要求必须带的,姜寒都会多带一份,以防吴殇忘记被老师批评,也真的有几次用上了,这让姜寒很开心,终于自己不再只是个旁观者,而姜寒也知道,像吴殇那样的人,会把自己的这点善意记在心里很久很久的。所以拍毕业照的那天,姜寒终于不再顾忌吴殇是不是想拒绝又说不出口,硬拉着他到处拍照片,就算是大合照,也特意换到了他的前面,那张照片里,姜寒笑的很开心。因为曾经的姜寒最大的遗憾,就是和吴殇纠缠了这么多年,却连一张合照也没有。在拍完回教室的路上,姜寒依旧跟在吴殇的身边,说着洗好了照片给他,说着不要因为分别太难过,说着以后还会上同一个初中的。吴殇安静的听着,他心里也会有疑惑,疑惑这个众星拱月的女生为什么这么喜欢和自己玩,她身边明明有很多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成绩更不用说,属于老师喜欢同学也不嫉妒的那种,可偏偏,她总是最偏爱自己这个小透明,到底是为什么呢。“吴殇,吴殇,你在想什么呢,看路呀”,姜寒一边叫着一边拉住差点撞到柱子上的吴殇。吴殇回过神来,尴尬的搓了搓衣角,加速向教室走去。就在快要踏入教室的时候,姜寒一把拉住了吴殇,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吴殇疑惑的看着姜寒也不说话,过了一会,终究还是姜寒先开了口“吴殇,都快毕业了,我想问一句,我们算是朋友吗”。吴殇没有说话,转身想往教室走,姜寒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那一天,姜寒没有再和吴殇说一句话,后来的几天里也是这样,一直到小升初考试的那天。考完试后,同学们都在庆祝自己小学毕业,开心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告别这个生活了五年的教室,大家互相传阅着通讯录,说是通讯录,其实只是个临别赠语罢了,在那个年代,手机都是少之又少的稀罕物,大家都是用着座机,谁又敢往谁的家里打电话呢,况且都是一个镇上的,真的有事走几步路也就到了。姜寒收到了好多张,基本上全班同学的都给了,正在努力排着一个个的写寄言,好歹相处五年,还是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就算是接触最少的也比成年后的要多得多,留点念想是应该的,好在小学生的通讯录能写的地方不大,就算是这么多张一会也就写完了。一个个还回去之后,姜寒也给每个同学发了自己的通讯录,包括几天都没有说话的吴殇。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要到放学的时间了,姜寒整理着自己收回来的通讯录,突然,一张纸递了过来,姜寒抬头,看到了桌边站着的吴殇,正想说点什么,没想到吴殇放下就走了,姜寒叹气,终究还是没能改变他,下一秒,姜寒就看到了桌上静静躺着的那张纸,上面只写着一句话,足以让姜寒一整个假期都充满期待的一句话:等到了初中,我们做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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