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夜笙山下拾了一根树枝借助前行,渐渐的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天空飘起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臂膀。下雪了,这应是冬日里苏州最美的景色。
山间树木尤绿,脚下翠草油油。一抹苍松,一抹舞雪。
天寒地冻,他终于爬上了夜笙山山尖已大汗淋漓。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雪在下,路难行。脚下一滑便摔到几米外,身上遍处伤痕。
经历了一天的跋涉,酉时才下了山。
不远处雄伟的观音阁映入眼帘,观音阁竟修得七八丈高,气势雄伟磅礴。
门前两位僧人走来,他便迎了上去。
僧人道:“不知施主来观音阁有何贵干?”
“在下...”他顿了一下,想说是宋国使臣,可提使臣又有何用。
“在下是来向观音菩萨敬香祈祷。”
“施主请随我来。”
走进观音阁,抬头望向极为雄伟和震撼的七丈高的观音佛像,难怪观音阁如此之高。趁僧人不注意,他在阁内的屋柱上反复再三地观察,并未发现任何图腾。
半柱香后,僧人见其敬了香后便称闲散人等不能在此停留。
没办法,他只能离开观音阁。
本打算在附近留宿一晚明日起程,可他突然想起与译官的约定。现已出来两日,明日午时就是他们约定见面的时辰。
饥肠辘辘的他买了一只热乎乎的烤鹅肉、一笼粘糯的香飰和半斤酒果子打算在回程的路上吃。他清楚寒冬腊月需酌酒暖身。
同一片天空,他们身隔千里心亦咫尺。
他抬头凝视夜空,思妻之情脉脉,归途之绪盈盈。
夜空星月交辉,枫桥心无旁骛。抚去思乡泪光,走在夜笙山中。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宋·晏几道字叔原
走累了便原地坐下,吃了几口烤鹅肉又灌进去些许酒果子。正当他吃肉时,渐渐地不知从哪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吓得他收起了食物站起来,喊道:“是谁!是谁在这装神弄鬼!出来!”
他倚靠在一颗大树旁喊了多声不见动静,声音还是环绕立体。他继续拿起肉吃了两口,接着喝了好几口酒壮着胆子,收起行囊,悄悄地继续往山上爬。
这声音盘旋环绕在他的耳畔,半个时辰后这声音竟婉转地变成笙的声音,像是谁在吹奏。他又被吓了好一会儿。
近三更了,白天下的雪都融化了,雪水沾满了每一片叶子,饱和的叶片晶莹剔透。
他脚步很快,爬上山头又是一身淋漓的臭汗。不知从何时开始,缓缓的溪流声涌进耳边,他困顿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倒在山坡上睡下了,脸颊微微泛红。
卯时三刻,天空微亮。1112年伊始,辽天庆二年。
太阳缓缓升起,射在从林中呈万缕光芒。
有一缕光射向他的脸上,他用手挡住喊道:“挪挪,太阳都出来了,快把窗帘拉上。”
他知道自己做了个奇幻的梦,又接着笑着低吟道:“我做梦了,梦见我们穿越到宋朝了。”
可他意识到身下的床为何是斜着的,用手一摸,摸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还黏糊糊的。这东西表面皱皱巴巴,全是疙瘩。
他突感不妙,睁眼使劲起身一看,眼前在他的手下面竟蹲着一只蛤蟆在舔着他的手。他赶忙撤了手。
“癞蛤蟆,我又不是天鹅,你舔我干嘛!去去!找你的天鹅去!”
他发觉自己还身在宋朝,已在山上睡到天亮,于是匆忙站了起来下山。
刚午时,慕风霖已在馆驿等候多时,他这一路并未发现任何图腾,所以早早地在馆驿等候。而张枫桥此时才下了夜笙山,一身轻松的他,见有个老伯在赶着驴车,于是他又起了劫车的念头,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劫车了,上次的劫车的经历历久弥新。
趁老伯不注意急忙跑向驴子前面假装跌倒在地,老伯的身子刚扭过来,便见有人在地上嚎叫,急喊道:“驴!!!”
驴子险些将老伯揪翻。
驴子停住了,这老伯正不解,方才前方分明是无人的宽阔大道,怎么突然就有一个人在眼前,这人是哪来的。
老伯下了车先用契丹语跟他对话,见其听不懂便用汉人的语言和口吻与他交谈。
他无病装病,意为自己被老伯的驴子踢伤,让其将自己送回苏州馆驿,称自己的家在馆驿附近。老伯心地善良,经不住被骗。
老伯赶着驴子,带着骗子,碾着沙子,喊着号子。骗子卖着关子,念着妻子,擤着鼻子,拜着把子。
他们一路上载笑载言,一笑解千愁。
幽默的老伯感染力铺天盖地,犹如千军万马。
未时一刻,已经过了他们所约定的时辰,他还未等驴子停稳便迅速下车前往馆驿。老伯料事如神,他果然无恙,自己便转身离开了。
在馆驿门前焦急等候的译官终于盼来了使臣,张枫桥姗姗来迟,慕风霖款款而谈。他们来到一间酒肆的一处安静的雅座,这一聊便是多半个时辰。
“难怪您会晚来,下官一路观察许久,并未发觉太多有用的线索。使臣,您凭直觉想一下这图腾会是谁留下的?”
张枫桥苦笑道:“这个真难倒我了,我也弄不清楚,谁会无聊到去佛堂刻这些图腾?”
慕风霖再三言道:“不如您再仔细想想,或许之前在大宋是否有去过一样的寺庙?”
谁知译官一语中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拍了拍大腿:“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和我娘子之前去过一个地方,那里就有一座破庙,那里还有个人,他们管他叫隧管。”
“哦?”
他又极其肯定的接着说道:“如若不是他,我真的不相信还会有谁了。难道此人留下的图腾是以便于自己迂回?”
“也就是您所说的穿越?”
张枫桥点了点头,可他这一路并未发现地上有黑色灰末。
译官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便说道:“依下官之见,我们不如去找县丞吧,他在苏州任职多年,或许会认识所谓的隧管。”
“好,这次就依你。来,咱们再来一盏。”
随后他们把酒起相酬,诗酒趁年华。酒盏酌满,杯酒言欢。
是夜。
二人来到县丞府门前,慕风霖上前扣门。
县丞不耐烦的说道:“谁啊?”
“萧县丞,宋国使臣有要事与您商谈。”
县丞萧陆辰走来将门推开,他身形魁梧,浓眉大眼,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得知二人登门拜访,一个劲的欢迎。
县丞又让下人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晚膳,以好酒好肉款待。
县丞殷勤的说道:“在下府内有坛上好的酒果子,一来是为二位官人接风,再者今夜是新年之宴。”
慕风霖客气道:“多谢县丞款待。”
“哎,宋国使臣来了便是客人。”
三人酒过三巡,张枫桥似有醉意,但还算清醒。
“萧县丞,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县丞一听这话倒吸了一口气:“使臣公务造访,我府内蓬荜生辉啊,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枫桥一脸惊讶:“萧县丞言重了,你竟然会说汉人的语言?”
“只是略懂一二,皮毛而已。”
县丞很谦虚,其实早在数年前他曾在宋国有过几年的生活。
“经过我这几天对苏州的发现,为何这里的某些地方会出现同样的图腾图案?这图腾又是谁留下的?用意何为?”
县丞偷偷瞄了瞄二人,又言归正传:“其实这些图腾呐,在下之前也发现过,只是一些无名之辈小丑般的行径,请使臣无需见怪。”
“无名之辈?我不是这么认为。从图腾上看绝非是一般人所刻。”
旁边的译官洞察出县丞对图腾有所隐瞒,便好言相劝:“萧县丞,你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
萧陆辰有了几分胆怯,已经在擦额头的汗了,说道:“呃,在下并不知情,并不知情啊。”
慕风霖接着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苏州图腾的出现。萧县丞,您还是有什么就快说吧。”
县丞彻底懵住了,他多多少少知道译官的出身及来历并非等闲之辈。
“好,我交待。事情是这样的。经过在下多日观察跟踪,留下图腾之人极为神秘。每次见到此人他都与其相距较远,所以至今......”
“至今如何?”
“在下至今仍未看清此人的长相。”
“那他身边还有别人吗?”张枫桥问道。
“没有,每次都是他自己。呃,不过他身边一直有只大猫相随。”
“大猫?”
张枫桥惊讶不已。
那大猫不是死了吗?难道还活着?张枫桥的心脏直颤抖得不停,会不会是县丞讹言谎语,无中生有?难道大猫......他不敢往下想,上次自己被它伤得不轻,至今还未全?。如果真如县丞所说,想必大猫所在之处,县丞是无法靠近的。
“那只大猫性情恶毒,它吃下的猫已不下千只,如今已经开始吃人了。”
“萧县丞,还望您嘉言善行,勿危言耸听。”译官耸了耸肩听不下去了。
张枫桥拍了拍译官的肩,“浦瑜,确有此事,他并未耸人听闻,我们之前与之交过手,当时大猫被打回原形跑了。”
张枫桥思索良久,如若再碰见大猫,应该如何解决掉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回想起之前与异兽大战时,有一只箭射中了它的颈部,那么颈部或许就是异兽的软肋。他们需尽快了解那只异兽的动向。
他正想着,突然意识到县丞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难不成他是隧管?当时除了他们在场以外就是隧管了。他越想越不寒而栗,他慢慢的将自己身子的重心挪了回来。
眼前的县丞在与他和浦瑜谈话中,可眉眼却好似透露着杀气。慕风霖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他们之间眼神交流着。
“瞧,咱们光顾着聊,忘记喝酒了,来,喝点酒。”县丞提起鸡冠酒壶,白色的湩酒缓缓流入盏中。张枫桥看了看酒,又瞄了一瞄县丞。
他淡淡的一笑:“呵,不知萧县丞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县丞欲盖弥彰,假装转移话题:“下官说了这些,您们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我相信。”
张枫桥坚定的说道。
其实他们境遇相同又同病相怜,因为猫而被穿越来,如今进退两难。所不同的是萧陆辰混了五六年才是苏州县丞,而张枫桥只混了两个多月便已是宋国使臣,大了不止一两个官阶。从他们的谈话中,他的疑心也渐渐消散了。
“萧县丞...”
县丞打断了张枫桥:“还请宋国使臣不要唤在下县丞,在下着实承受不起。在下姓萧名陆辰,你们看着都比我大,以后就叫我陆辰弟吧。”
“好!陆辰弟,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最后一次看见异兽,就是那条大猫是何时何地?”
萧陆辰回忆了一下:“最后一次见到隧管应是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见隧管上了夜笙山后就不见了。”
此人三番五次去夜笙山充分说明了问题所在,他们把焦点放在了夜笙山上。因此三人商量着打算明日去夜笙山走一趟。
张枫桥心中暗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重要线索,或许眼前的萧陆辰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想来以后在苏州做事也都游刃有余了。
亥时三刻,酒足饭饱。不胜酒力的张枫桥如痴如醉,县丞见状派了两辇轿子送他二人回馆驿,萧陆辰又知馆驿冰冷,又派人将些许石炭送过去,供他们二人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