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听闻了赫舍里氏的这一片“孝心”，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佟月菀的促狭之处，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玄烨啊玄烨，你这皇贵妃还真是个妙人儿啊！”
康熙摸了摸鼻尖，他没想到，几日未见柔儿，她居然能想出如此古灵精怪的点子来对付小赫舍里氏，甚至毫不吝啬地将她的“孝心”宣扬得满宫皆知。
想必很快，宫外也会有同样的消息出现。
到时候，哪怕是赫舍里家在内，无论是谁都不能挑出柔儿的半点不是来，毕竟这一看就是皇贵妃对小赫舍里氏偏爱极了，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为康熙、太皇太后、太后、太子抄写经书？许多妃子想做，都还轮不着这样的好事儿呢。
康熙无奈地摇摇头，笑容里带了一丝温柔，“柔儿便是如此心软，赫舍里氏不敬德妃，本该重罚，她却轻轻放过了。”
孝庄正拿着小剪子在修剪她的宝贝盆栽，听了康熙的话，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要我说呀，佟佳氏做的挺好。既给了小赫舍里氏一个教训，让她有苦说不出来，又在外头抬高了她，任谁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四两拨千斤，做的不错。”
刚说完，孝庄就想到了曾经那个骄纵的皇贵妃，砸了咂嘴，又点评了一句：“倒是比过去成长了不少。”
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打理盆栽了。
坐在旁边的仁宪太后放下茶盏，冷冷地用蒙语说道：“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观其神态，似乎是对佟月菀非常不喜。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辈儿计较呀？”孝庄无奈，她这个侄孙女兼儿媳妇从小就是一副倔脾气，谁劝了都没用。
等孝庄修剪完了多余的枝桠，康熙站在旁边递上一块儿绞干的帕子，看着孝庄又开始忙碌擦拭着叶片，康熙用蒙语对太后说：“额涅，柔儿也是对您和玛姆的孝心，并无他意。”
太后冷笑了声，“若是真有这份孝心，她佟佳氏怎么不亲自抄写这几本经书？还用得着让小赫舍里氏来写？要我说，佟佳氏压根就是不……”孝！
太后嘴一快，便要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阿拉坦琪琪格！”
孝庄厉喝了一声太后的全名，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猛地将帕子丢进了水盆中，溅起的水花顿时泼撒得满地都是。
慈宁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齐齐跪了下来，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孝庄盯着太后的眼睛，眼皮虽然已经耷拉下来了，但是眼神依旧十分锐利。孝庄一字一顿地说：“有些事情，只能放在心里头。有些不能说的话，更是连想都不要去想。”
如今宫中后位空悬，佟佳氏身为皇贵妃，乃是一国副后，可暂代皇后之权。这样的妃子，哪怕是太后也不能随意斥责她不孝顺，否则这不光影响到佟佳氏一人，甚至可能会对前朝造成极大的影响！
孝庄一心想要稳固康熙的权力，哪怕是太后，也不能做出影响朝政的事情！
太后脸色惨白。
康熙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样子威严十足。
“儿臣知错了，再不敢胡乱说话了。”太后不得不起身请罪，将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孝庄长叹一声，对宫女说：“琪琪格不小心饮了些果酒，竟是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快让琪琪格回去慈仁宫好好休息！”
太后诧异地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额涅这是要赶我走？！”
孝庄面无表情地在炕上坐下，盘起双腿，眼睛微阖，“琪琪格别说醉话了，快回去休息吧。”
又对太后的大宫女晚芝抬了抬下巴，“回吧。”
晚芝连忙和晚秀一起将太后搀扶起来，匆匆告退，离开了慈宁宫。
等太后走了，孝庄才松下僵硬的肩膀，对着不说话的康熙招了招手，“玄烨来，坐在玛姆旁边。”
康熙一撩袍子，坐在了孝庄的左手边，聆听着孝庄的话。
“你额涅她呀，也是个苦命的人，所以有时会说些不经脑子的气话，玄烨呀，你别怪她。”
康熙知道，刚才孝庄斥责太后，多少有些演给他看的成分。虽然他与仁宪太后这位嫡母关系还算可以，但是孝庄生怕他心底会有芥蒂，于是便打个巴掌再给颗糖。
“孙儿明白，额涅一直有心结在，故而有时候会像今日这般。”
孝庄也叹气：“都是你汗阿玛留下的债啊！”
仁宪太后阿拉坦琪琪格并非顺治的元后，而是在孝庄侄女孟古青被废之后，由蒙古再次送来的联姻人选。
琪琪格志不在这偌大的紫禁城，她一直向往的都是草原上的自由，但是在孝庄的强势和蒙古诸部的推手之下，她就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儿，永远地被困在了紫禁城这个牢笼中，终生不得逃脱。
再加上当时的董鄂妃独得顺治帝宠爱，独傲六宫，琪琪格也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作为顺治帝生母的孝庄，当时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也势同水火，她越是帮琪琪格，便越会导致顺治厌恶琪琪格。
……这是一个找不到解决方法的怪圈。
最终，孝庄只能选择对琪琪格的遭遇视而不见，一生要强的她，最终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自己的儿子，选择了逃避。
康熙沉默下来，他汗阿玛顺治或许很多事情做的不对，包括对待他的额娘也好，或是对待他也好，但是子不言父过，作为儿子的他都无法对汗阿玛的所作所为点评什么。
但是康熙忍不住又想到了今日争执的起点——佟月菀身为后宫之主，为何不亲自抄写经书以彰显她的孝心？还是说，她真的像额涅说的那样……不孝？
在这一刻，康熙忍不住在自己的脑子里脑补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