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了李自成的行宫,便是以前的福王府,此时早已修葺一新,很多的地方都用龙纹装饰,显出皇家气派来。
李自成亲自出城迎接,给足了白起和李岩的面子,自然,更是看在秦王曾经大力相助的情份上。
此时行宫之中早已摆下丰盛的酒席,款待秦军来人。李自成吩咐人去城外,请革左五营的头领们也来城中,一起聚饮。
张煌言并没有跟着进城,而是留在自己的营中,他时刻加着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的大营紧靠着秦军大营,因为名义上归白起统帅,所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等到革左五营的老回回与革里眼到了之后,李自成吩咐开宴,众人依次就座。李自成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宴会便开始了。
白起与李岩坐在左边的客位上,乃是首座,这也说得过去,毕竟大家都同意,让白起做统帅,他二人身边,坐着是老回回马守应,和革里眼贺一龙。
对面是主位,坐着宋献策,牛金星两位大顺国的左右丞相,身边是大将军刘宗敏,制将军田见秀,还有李过,高一功两位相陪。
喝过三杯酒,只见牛金星站起身来,举着酒杯,走到白起面前,将杯子在胸前一托:“白大将军请了。”
白起也站起来还礼:“丞相请了。”
牛金星道:“这一次联军抗清,我等可要仰仗大将军的指挥调度,不知大将军对此一战,有何见解?”
白起看了看众人,淡然一笑:“我秦军曾与清军交过一次手,虽然规模很小,但就清军的战斗力,可见一斑。如今洛阳城坚如泰山,联军四集,人马不下三十万,而且士气高昂,我想击败清军,不成问题。”
牛金星道:“大将军,说起清军的战斗力,最为清楚的,当为吴三桂,他率领关宁铁骑,多次与其血战,关宁铁骑乃是大明朝最精锐的部队,在洪承畴的率领下,尚且不能取胜,还落得松锦之战,全军覆没,兵败身降,令人不齿。如今我军战力,尚不如关宁铁骑,大将军为何将此战想得如此轻松呢?”
白起明白,大顺军与清军打过一次硬仗,当时李自成率领二十万大军,尚且顶不住清军几万骑兵的突击,更何况此时清军与吴三桂的十数万人马。大顺军有忧虑,那是自然的。
两军对战,一方首先气馁,那么这个仗绝对是打不赢的,大顺军乃是此战的主力,人数最多,如果不先打消他们心头的顾虑,一旦开战,情况殊难预料。
于是白起一笑,看了看厅内众人,然后向李自成拱拱手,将声音抬高了一些,说道:“丞相说得不错,清军的战斗力,确实非同一般。不过本人认为,清军若在洛阳城下与我军决战,犯了兵家的几个大忌。”
李自成微微点头:“大将军请讲。”
白起道:“清军长驱而来,居于黄河南岸,后勤补给不畅,这是其一,洛阳地区地形复杂,不利于骑兵集团作战。这是其二。直隶未能有足够的人马驻防,清军便出河南作战,后方不稳,这是其三,天寒之后,马无草料,必然瘦饿,这是其四。中原百姓,无不对清人切齿痛恨,民心所向,众志成城,这是其五。背水列阵,兵家大忌,一旦兵败,后无退路,这是其六。有此六忌,清军虽然悍勇,却必败无疑了。”
他一番侃侃高论,振奋人心。李自成推杯而起:“大将军果然见识高远,有你统率全军,寡人再无忧虑了。”
宋献策道:“这前五忌,大将军说得都对,可这背水列阵之忌,我觉得其中却有文章,可能多尔衮也想学一学当年的韩信。”
白起读过史书,也知道他的后辈战神,那个钻人裤裆的淮阴候,当年他以数万新募之卒,破了二十万赵军,借此一战封神。而当时韩信用的,便是背水列阵,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
因此白起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敢问宋丞相,自从韩信之后,有几人背水列阵,取得胜利的?”
宋献策沉吟道:“好像,好像没有。历史上有名的背水列阵取胜的,可能就韩信一人吧。”
白起道:“将人马置之死地,乃是大险之招,想要后生,谈何容易。而韩信当年用的也是攻心之战,他派骑兵冲进赵军壁垒,拔去赵国军旗,换上汉军旗帜,赵军见大营被袭,这才全军溃散。韩信因此取胜。而今日之清军,背水列阵,他想出什么奇招险招呢?偷袭洛阳吗?”
众人都笑了。
牛金星也深为折服:“大将军此番言语,我当传达到各军之中,树立我军必胜之信心。”
老回回与革里眼也连连点头。他们初时并不信任白起,但此时听了白起这一番话,感觉到人家确实比自己想得周到,各方面都顾及到了,真正是知已知彼。
酒宴之上立刻活跃起来,大家高谈阔论,兴高采烈,仿佛此战的结果,已经定了一样。
众人正在高兴,酒酣耳热之时,突然跑进一个中军来,此人来到宋献策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宋献策便是一愣,然后轻轻摆手,让那人退出去。
李自成心细,便问:“丞相,有什么事发生吗?”
宋献策沉重地点点头:“陛下,刚刚有探马来报,清军北撤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如同一记沉雷,炸响在厅堂之中,所有人都愣住,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再没有一人出声。
李自成皱起眉头,干咳了两声:“北撤,撤到哪里去了?”宋献策道:“撤过黄河去了。”
白起接了一句:“咱们合军的事情,看来清军是知道了。当然,这无法瞒过任何人,只是清军这一撤,形势就变了。”
宋献策点头:“不错,多尔衮打仗,不单勇猛,还很狡猾呢。”
李岩道:“就算他不狡猾,身边还有洪承畴和吴三桂,这两个家伙对于中原的地形,局势,可熟悉得很哪。”
众人瞧着他们脸上的沉重表情,却没想明白,为什么清军一撤,竟然使得这几位能人大将有如此的反映。
他们不清楚,可是清军当中却有几个,心里明明白白。
当秦军还没有到达洛阳的时候,早有探子飞报进多尔衮的大帐。
前几天革左五营的人马到达的时候,也有人将此消息报知多尔衮,可多尔衮并没有在意,他认为李自成与革左五营都属于义军阵营,双方曾经多次联手对抗官军,此次李自成大败回洛阳,一定会联络革左五营,让他们出兵助战,因此革左五营如果不来,那才奇怪。
他身边的洪承畴与吴三桂,也是这个意思,因此清军对此没有提起重视。
可是秦军来了,多尔衮听过这个消息,居然坐不住了,他立刻请洪承畴和吴三桂前来议事。
二人一到,多尔衮请他们坐下,洪承畴道:“贝勒爷如此急切找我们前来,一定有紧急军情吧。”
多尔衮点头:“秦军来了。”
洪承畴一惊:“什么?秦军也来了?来了多少人?”
多尔衮道:“探报说至少四万余人,骑兵为主。”吴三桂并不了解秦军,因此问洪承畴:“先生与秦军交过手,难道这支人马不好对付?”
洪承畴道:“如果说天下人马的战斗力,从第一排到第十的话,咱们清军和关宁铁骑,可并称第一,李自成的人马,最多排第七,而秦军嘛,我认为可以排到第二。”
吴三桂吃了一惊:“先生的意思是,秦军的战斗力,仅次与八旗军与我的关宁铁骑?”
洪承畴点头:“丝毫没有夸大其辞。我早就与秦军交过手,从第一仗结束之后,便将秦军列为最难对付的对手之一。”
多尔衮道:“秦军与李自成关系如何?”
洪承畴道:“前年李自成兵败,只剩下十八骑的时候,曾经去潼关找过秦军,当时秦军助他立起大旗,招集散兵,还资助他一些兵器银两和战马,以此看来,这两家的关系,非常密切。李自成此次请秦军前来助战,也是合理的。”
多尔衮道:“可是据探子报说,秦军的人马,并非一路,好像里面还有另一支人马似的,因为打的旗号不一样。好像是明朝旗号。”
洪承畴眼珠转了转:“明朝旗号?难道是山西的孙传庭?”
多尔衮道:“极有可能,因为这支秦军入河南的时候,是沿着黄河走的,与山西很近。”
洪承畴转着眼珠想了片刻,突然神色一凛:“贝勒爷,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啊。如果秦军当中有孙传庭的人马,再加上革左五营,就是说,李自成已经联合了北方所有的势力,他们是要共同对抗我大清啊。”
多尔衮看着他:“真有可能吗?孙传庭和李自成,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吗?他们两个能够联手对抗我大清?我还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