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道:“说实话,我对白起,虽然有仇,可是就他的指挥才能来说,还是很佩服的,此次这个总统领,也是非他莫属。”
张仪道:“那你想派谁领军出征?”范雎道:“自然不能派子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怕白起一见子义,会把他的脑袋砍了,所以我便派革左五营中的人吧。”张仪笑道:“如此最好,听说革左五营与李自成的交情不错,派他们去了,打仗时也不会不卖力。”
范雎向一个亲兵吩咐道:“取地图来。”
张仪一愣:“要地图干什么?”范雎冷笑:“此时我要划定一些县城,做为击败清军之后,秦军对我的酬谢,如果只是泛泛的一说,到时候只怕先生赖帐。想当年先生骗六国之时,曾经将六百里的土地,硬说成是六里,这种事,我可不想碰上。”
张仪大笑:“看来在下名声不佳,两千年以后,还是如此。”
范雎取来地图,在上面直隶与山东交界的地方划了几座县城,张仪点头应允。双方又一次写下了文书,签字画押。
此时范雎才叫子义来见,子义进来之后,向张仪见了礼,张仪道:“我带来的那队骑兵,你们可不许为难。”
子义笑道:“那是自然,都是秦军的老兄弟了,等先生走的时候,人马兵器,一概奉还。”
范雎设宴款待张仪,子义相陪,聊了一会儿闲话,范雎笑道:“如果方才我一时性起,真的杀了先生,还当真误了大事。”张仪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拥兵自立,你们在山东,难道不想称个王么?”
子义瞧了瞧范雎,然后道:“先生也认为,我们应当称王?”
张仪笑道:“跟着你们的是革左五营,他们与张献忠,李自成关系密切,此时李自成已经称帝,张献忠也既将称王,他们称帝称王之后,便可以大封众将,而你们已经完全占据了山东,却仍旧不声不响,那些人心里愿意吗?一旦他们贪图官位赏赐,前去投靠了张李二人,你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范雎听了,心头一震,暗中碰了碰子义的脚,不让他说话,然后道:“我与革左五营的将领们相处时间不短了,深知这些人的脾性,他们并不在意官位,如果在意的话,早就投降官军去讨封了。他们真正在乎的是自由自在,无法无天,因此我想,他们也不会去投靠张李二人。”
张仪道:“不错,投了张献忠李自成,他们便要受到管束,不那么自在了。但是话说回来,此时李自成已是大顺皇帝,相信不久之后,张献忠也会弄个名号,他们都会名扬天下,这样对于统治地盘有利。而你范先生既不称帝,又不称王,山东的百姓将不会对你有敬畏之心,大多数的百姓,甚至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称王,何以号令地方?这是我的建议,范先生还请三思。”
范雎冷笑:“先生劝我称王,又说是为了我着想,可对于一个秦军叛臣来说,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张仪道:“你是秦军的叛臣不假,秦王此时深深恨你,也是真的。但这是私人恩怨,秦王关心的是天下大势,而且你称王,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范雎道:“是吗?请先生明示。”
张仪道:“你称王的好处,我已经讲了,再说说对秦军的有利之处。你一旦称王,天下便重新形成了七国分争的局面,农民军的李自成,张献忠,孙传庭的北明,朱由崧的南明,加上你我双方与满清,正好七国。这七国各有各的地盘,以后一定是战国重现之局。而对于秦军来讲,却是大好时机,与两千年前相比,几乎一模一样。秦军占据关中,虎视山东各国。”
子义冷笑道:“然后再由秦王来一统天下,也包括吃掉我们。”
张仪道:“最后由谁来一统天下,还要看时机与时局。在天下局势混沌未明之时,我们双方可以联手一搏。关中与山东并不接壤,谈不上地盘纷争,按先生的远交近攻之策,正好可以做一对相互呼应的友军,这便是我秦军的好处。而你不称王,便无法与秦王平起平坐,更无法立国,秦王对于你,便仍旧是上司的关系。要知道,这个时候天下无主,各地方的百姓们可都是需要一个主人的。”
听了这番话,范雎沉吟不语。
张仪看了看他,笑道:“其实你不称王的心思,我是清楚的,你是想避开天下的注意,这个想法在大多时候是对的,但此时却是大错特错。足以丧军亡国。”
范雎一愣:“这话怎么讲?”
张仪道:“但凡重大的决定,必须要看当时的时局,此时天下大乱,诸候蜂起,如果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称王称帝,那么谁敢第一个站出来,就是做了出头鸟,势必成为众矢之的。比如汉末之时的三国,我看过后来的史书,那个袁术首先称帝,结果兵败身死。便是例子。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大家都称了王,称了帝,而你却不这样做,并非可以明哲保身,相反,倒会引来杀身之祸。”
范雎冷笑:“是吗?”
张仪道:“你不称王,便是向天下人示弱,让大家认为,你的实力不足以称王,要知道,乱世之时,诸候并起,吃柿子可都捡软的捏啊。那时你便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首先遭受攻击的,必定是你。”
范雎听了,霍然站起,向着张仪深施一礼:“多谢先生教诲,听先生一席话,令在下顿开茅塞,如果今日杀了先生,那便是杀范雎自己啊。惭愧惭愧,汗颜无地。”
张仪笑道:“不必拘礼,张仪也只是顺口一说。”
范雎道:“金石言良,金石良言,在下当立即采纳先生之意,在山东称王,就称齐王……先生以为如何?”
张仪站起来,向范雎一拱手:“见过齐王。”
范雎哈哈大笑,还了礼重新入座,待张仪更加殷勤。
张仪从见面险些被杀,到成了范雎的座上贵宾,只用了几席话而已。实则他心里在暗笑,张仪看得清清楚楚,范雎很是厉害,一声不响地在山东发展实力,稳固地盘,而此时的清军初入中原,首先要对付李自成,然后是孙传庭,照此情形,范雎绝不会被满清视为大敌,很可能被忽略过去。
而一旦范雎称王,清军便会重视起来,多半会派出人马,对其骚扰牵制,范雎再想一心一意发展势力,便不容易了。
张仪不愧为古今天下第一辩才,一张嘴怎么说都是理,范雎固然有治国治军之能,可是要讲谈话,尚欠一定的火候。
范雎想留张仪在济南住几天,但是张仪哪里肯依,此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他还有两方面的人马没有说服,那便是张献忠和南明。张献忠那边不用费什么力气,重要的是南明,因为张仪与秦军并没有和这位朱由崧皇帝打过交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仪心里没底,哪里会留在山东,因此向范雎说明情况,立刻启程动身。
临走的时候,张仪请范雎速速整军,兵发洛阳,先去与李自成的人马会师,范雎满口应允。张仪这才离了山东,直奔扬州而来。
之所以要来扬州,是因为史可法在这里做督师。
关于史可法,张仪是知道此人的,秦军曾经不止一次和他交过手,未到南明控制的地盘之时,张仪吩咐部下骑兵,分散开来,不要被人看出是军士,最好扮成商人马夫等等。
他自己带着十几个人,进了扬州城。
张仪本想在这里打探一下史可法的情况,可是进城之后,坐进茶馆里,却听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便是左良玉的事。
张仪知道,左良玉自从河南战败之后,便率军逃到湖广,一直逃进武昌,听说他在武昌城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此时一听众人所说,张仪心头一动。
原来按百姓们所传说的,左良玉自从被封为平北将军,驻军武昌之后,心头十分不服,他首先便不服史可法,认为自己无论是以前的战功,还是头衔,都远远在史可法之上,此时凭什么位居他之下,史可法不过是依靠着与朱由崧的关系好而已,就领了这颗总督大印。
左良玉心头不服,但他深知此时中原大乱,明朝已亡,自己不可能去投降李自成,那样会毁了一世名节。因此只有屈尊在这位新皇帝之下,他本有心去山西投孙传庭,但是整个河南都被秦军和李自成控制,自己打不过去,也只好做罢。
但是左良玉深知乱世的生存法则,手中握有实力,便是最好的筹码,所以他一个劲的收取钱粮,广招流民与饥民,编练人马。这才不过数月,他手下便已经有了十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