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看看白起:“将军,下令吗?”
白起扫视一下战场:“不要急,再撑一会儿。”
李敢命令秦军将盾牌扬起,护住头顶,最外面的用盾牌护住身前,只露出枪尖在外,如此一来,秦军军阵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乌龟壳,头顶与四围全是铁盾,每有一人伤亡,另一人便拾起盾牌补上来。
但是这样的军阵只能防守,杀敌效果很差。
贺虎臣见秦军盾牌阵很严密,自己人射箭已无用处,再次下令吹号,听到号声,那些步兵抛去弓箭,向前围上来。其中一些士兵从腰间解下链子锤,冲上前去,猛砸秦军的盾牌。
这种链子锤全身铁制,重有十余斤,半尺长的铁柄上连着链子,链子尽头是锤头,十斤重,上面满是铁疙瘩,这东西要抡起来,砸到人便是骨断筋折,脑浆迸裂。用它来攻击盾牌阵,也很有效果。
寻常木盾只要被它砸上几下,就会成为碎木块,就算是铁盾,连砸之下,执盾的人手臂也受不了,盾牌非脱手不可,不然就会将人手臂震断。
一时间,战场上金铁交击之声大作。
这些链锤兵一手执盾,挡住秦军刺来的长枪,一手挥锤猛砸盾牌,秦军的盾牌阵开始出现缺口,幸好这时明军怕伤了自己人,已不再射箭,但是骑兵在后面虎视耽耽,只要盾牌阵一破,就冲进去将秦军分割开来。
军阵中的白起明白,再不出奇招,自己的军阵就要被攻破了。他向李敢一点头,道:“发令……”
李敢向身边的人一点头,那几个人早已准备好了,拉弓向天,接连射出了三支响箭。
贺虎臣一愣,暗想,难道敌军还有援兵?他急忙四下远眺,见四外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并没有敌军来援,这才稍稍放心。
可是就在此时,那些陷坑不远的草地上突然泥土翻飞,有人从地底下钻出来,手中的弓对准了正在攻击秦军军阵的明军士兵。
这些人从昨天夜里就埋伏在此,他们不单单挖掘了陷坑,还挖出了几条壕沟,这些壕沟只有一尺宽,半人深,秦军弓兵在里面坐着躺着休息,沟上用厚木板撑住,板上盖了泥土花草,掩人耳目。明军骑兵与步兵冲过来时,里面的秦军不动,此时听到了响箭信号,这才一齐破土而出。
他们带的不是弩,而是弓,可以连续发射,比弩快了不止几倍。
明军正在一心攻击盾牌阵,哪里想到身后会有敌军突袭,步兵的盾牌只护在身前,防不了背后,秦军五百名弓兵一齐放箭,如同泼天大雨一样射了过来。
很多明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背后中箭,被射杀在地。那些骑兵也慌乱了起来,不少人被射下马去。明军阵形大乱,攻势顿消。
此时白起下令:军阵挺开,进攻!
所有的盾牌一齐收起,长枪挺出,整个军阵如同刺猬一样,向前移动。
由于受到了两面夹击,明军大乱,一时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不是被背后的箭雨射倒,就是被前面的秦军刺杀,骑兵也被挤在自己人中间,冲突不动。
战场的局势立刻出现大逆转。
贺虎臣看到了一切,他知道,自己的败局已定。如果没有这批突然冒出来偷袭的弓兵,明军已经攻破军阵,大获全胜了。眼下他的全部人马都压了上去,突然敌军前后夹击,自己身边只剩下几十名亲兵卫队,不足以消灭敌军弓兵。他只好鸣金收兵,下令全线后退。明军骑兵听到号令,一齐纵马向后方逃去。马蹄踏过自己人的头顶,将步兵踩翻不少。
秦军的五百名弓兵自然挡不住两千余骑兵,况且白起给他们的任务也不是堵塞后路,不让敌军逃走,只是让他们听到信号后,尽可能多的射杀敌军。
明军骑兵奔到壕沟边,从秦军弓兵头顶上跃过,由贺虎臣带领,退了下去。
可是那些明军步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们已经伤亡了八九百人,剩下的一千来人也已经军无斗志,四散溃逃,秦军士兵开始追杀逃敌。
这一仗共歼灭明军两千五百余人,其中包括一千余骑兵,贺虎臣带着剩下的两千骑兵和零星步兵,拼死逃了出去,已经不敢前进,退回驻地去了。
战后查点人数,白起也吃了一惊,秦军共伤亡了一千三四百人,如果不是他事先安排了埋伏,那么这一仗很可能就以惨败告终。
白起令秦军掩埋死者,然后带着剩余部队,拉着伤者与战利品回华阴。
这一路上,白起都没有笑过,他的心头很沉重,这次较量使他对明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更深入的认识。看来秦军的战法确实过时了,回到华阴城之后,他要好好揣摸明军战法特点,改进自己的战法,不然再打下去,秦军就要吃败仗了。
秦王听说白起又打了胜仗,很是高兴,亲自出城迎接。可是看到秦军回来的人数时,也吃了一惊。
这是秦军与明军第一次正面野战,伤亡不小,看来明军的战斗力也非同一般。
秦王犒赏了三军之后,又一次召开会议,斥候已经报来,西路敌军约一万人马,已经离华阴城不过八十里了。眼下华阴城的兵力,能打的只有六千,绝不能再出城去战,只能坚守。
可是每个人都明白,秦军一直以来,都是攻强于守。就算防守,也是进攻式的防守。这是由秦军的军法决定的。秦法规定,军功以人头为赏,你在城头守得再好,也抢不到人头。如此一来,军心受到打击,积极性不高。
但是眼下的形势,不想守也得守了。
此时李岩已经开始列席会议了,从秦王以下,没有人再将他视为小孩子,张仪也说出那次面见孙传庭以前,李岩给他出的谋划,秦王更加对李岩刮目相看,虽然没封他官职,怕难以服众,可以后的会议,都叫李岩参加。
商议了一会儿,秦王见李岩没有说一句话,就问他:“李岩,你怎么不说话?”
李岩这才开口:“大王,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秦王笑了:“在想谁?”李岩道:“我在想黄巢。”秦王也喜欢读书,这些日子以来还真没少看,也知道黄巢:“想他做甚?”
李岩道:“黄巢在反唐初期,屡次获取,可到中了期之后,遭遇很大的失败,直到过了江南之后,才一帆风顺,这其中有一个道理。”
张仪有点感兴趣了:“说来听听。”
李岩道:“当时的唐朝,蕃镇割据,朝庭已经失去了管控力,因此黄巢一开始造反时,打下了几个州县,这时遇到的反击力度不大。可是到了后来,起义军占的地盘大了,朝庭就以这些地盘为诱饵,调动蕃镇,蕃镇的战斗力很强,因此地盘没了,可是没了地盘的黄巢过了江南,居然又咸鱼翻身了,这其中的道理显而易见,就是流动作战。”
张仪摇头:“流动作战?那会没有后方,没有稳定的补给和兵源,很危险的。”
李岩道:“危险不危险,那要看时局而定。流动作战也有好处,军队飘忽不定,可以随便进攻任何一个州城府县,令敌人防不胜防。每打下一个县城,就可以充实军粮,财物,兵器,马匹。等到敌军大举来攻时,又可以一走了之,令敌人战无可战,拖着他们的鼻子走。这样一来,我军到哪里都是进攻,而敌军只能到处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