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道:“不能,但我知道,白起的几千骑兵,熊文灿是应付不来的。眼下,熊文灿派了一万多骑兵在潼关附近,我看也是空等,白起不会来,倒是很可能去西安城下骚扰。熊文灿面对坚城,后有强敌,军心岂能不乱?而王翦又是个果决悍勇的将军,一定会看准时机,也城夹击的。熊文灿必败无疑。”
听了这话,甘越嘿嘿一笑:“等他败了,就该咱们出手啦。”
范雎道:“不错,那个时候,我们收集溃兵,将那些大将暗中除去,然后恩威并加,不怕这些人马不为我所用。”
甘越道:“没有了大将,谁能统领这些人马呢?”
范雎淡然一笑:“当然有,我想子义将军会很乐意做这件事的。”
他对于白起的判断,却是猜错了,因为白起就是一个敢出奇兵的人。
这天夜里,王豹带着两千人马,悄悄接近了潼关,等到了潼关以西五十里的地方,这里叫做大树坡,坡深林密,王豹知道这个地方,因为上次打潼关的时候曾在这里经过。
他命人马停住,然后派出斥候探马,秘密打探动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斥候飞马而来,向他禀报:“大树坡东南三十里处,有大队人马集结的迹象,但却不见大营,也估计不出有多少人马。”
王豹一听,连忙命令全军戒备,自己带了亲兵,去见后面尾随的白起。
白起听了禀报,微然一笑:“这就对了,这支人马离潼关,不到五十里,不远不近,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他吩咐人马休息,然后拉着王豹来到一边,问道:“王豹,你有没有胆子?”这话令王豹一愣:“大将军,您这话怎么说的?要在以前,我不知道给谁卖命的时候,那是一点胆子也没有,遇到危险,我二话不说,走为上策。但自从归了您大将军的麾下,我可有一次胆怯过?我的胆子,就是您给的,您胆子有多大,我的胆子就有多大。”
白起微笑点头:“很好,眼下我有一个非常危险的计划,需要你挺身而出。”
王豹道:“大将军,您就说吧,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这就去。”
白起道:“倒也没那么危险,我只是想让你做疑兵,虚攻潼关。”王豹想了想,脱口而出:“让我把埋伏的官军引走?”白起道:“正是,你带一千人马,佯攻一下,声势大一点,让官军误以为你们有几千人马,这样一来,埋伏的官军必然上当,前去包围你,你趁此机会,远远逃走,埋伏的官军一定不会放松,肯定要追,你把他们引得越远越好,趁这个机会,我带着四千人马,猛攻潼关,必可一举而下,生擒范雎。”
王豹一拍胸膛:“大将军,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可以把埋伏之军引走。”
白起道:“不要大意,我想这支埋伏之军,至少要有一万人,一万人追赶你的一千人,太过危险。为此,我把多出来的军马,调给你使用。你这一千人,每人两匹马,可以换着骑,这样甩脱官军的把握大一点。”
王豹很高兴:“多谢大将军。”
白起道:“你们甩掉官军之后,还去华阴以北百里之处的吴家镇,我们在那里会合。”
王豹领了令,带上一千骑兵,多砍木柴做火把,马头上绑一枝,马背上插一枝,人手里拿两枝,远远望去,真如一条火龙相似,数千支火把十分壮观。
然而这个时候,王豹派出去的一名斥候正在潼关以北探查,他已经离开王豹的人马有三十里了,看看这里也没什么动静,本想回马去禀报,不想这个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这名斥候猛地发现远处似乎有火光闪了一闪。
他心下一动,便策马向前,奔着有火光的地方跑去,那马不急不徐,以便压住蹄声。
走了两里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名斥候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便想勒马而回,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隐隐的马嘶之声传入耳朵,但马上又被风声淹没了。
这一次,斥候提起了注意,他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拉马前行,终于,又走了一里多路,赫然发现面前有一道深谷,谷外有一片密林,将这道谷掩蔽起来,外面是看不到的。
此时深谷中不时有马嘶之声,斥候进了林子,将马拴起,然后一个人小心地来到谷边,向下瞧去。
只见谷中点着不下上百堆火,火边立着营帐,粗略一数,不下五七百顶。
而从营外的旗帜,与营中人的装束来看,这些人是官军。
原来这里埋伏着一支官军,看数量,至少也有五七千人。
斥候暗自点点头,然后轻手轻脚退开,来到自己马前,解开缰绳,悄悄出了树林,然后飞身上马,猛加了一鞭,那马四蹄腾开,向着来路奔去。
可他没跑几十步,猛听得身后似乎有破空声响,刚一回头,一枝狼牙箭已经从他的左背射入,前胸穿出。
斥候的身子一震,没等他落马,又接连被几枝箭射中后心,他的马又跑出十几步,这名斥候才卟嗵一声,跌落下来。
后面出现了十几名官军,这些人奔到近前,为首的一名官军百长看了看身中数箭,倒毙于地的斥候,冷笑一声:“还想回去报信?做梦吧。”
王豹率领着一千人,两千匹马,不到二更时分,就接近了潼关城下。
王豹一声令下,一千人马开始鼓噪呐喊,向关内放火箭。
范雎在睡梦中,早听到了骚乱之声,急忙披衣而起,刚出得屋子,甘越已经跑来,向他禀报:“先生,有人马偷袭我潼关。”范雎吃了一惊:“难道真是白起,他真的来了?”
范雎尚且不敢相信,因为他知道,白起聪明绝顶,这样的小计策,根本诱骗不了他,可为什么还会有人前来攻关?
此时他已无暇想这些了,急忙穿起衣服,飞身上马,带着甘越来到关墙上,向下一瞧,也吃了一惊,只见关下有无数火把,火把照耀当中,无数人正在呐喊着向关下涌来。
由于没有旗帜,又在暗夜之中,看不到服色,因此不好判断是谁的人马,但范雎清楚,城下来的是骑兵,看样子又有几千之众,一定是白起。
此时那几个千总早上了城头,吩咐手下官军开始抵抗,与关外的敌军互射。
一个千总对范雎道:“先生,敌军不下数千之众,看来定是白起无疑了。”范雎点头:“不要慌乱,少刻便会有大队援军前来。”
由于这些官军士兵都知道,潼关附近有大批官军埋伏,因此一个个并不担心,又知道来的是白起,因此只盼着这些人冲到近前,痛痛快快地杀他一场,给陈越将军报仇。
但是这些敌军并不前来攻城,只是在城下呐喊擂鼓,不住地放箭。
范雎看着这种情形,心头疑惑,但他也不明白,白起要干什么。
潼关城下的这一通折腾,早被官军的探马得到消息,立刻飞报回来,潼关以南那支官军的首领,正是左襄,他一听有敌兵攻打潼关,不禁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他共带了八千骑兵,此时一声令下,八千人马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卷地而来,向潼关杀去。
王豹带着人马在潼关城下乱折腾,也早派出人去,探听四下动静,此时有人来报,南边发现官军无数骑兵,扑上来了,王豹冷笑一声,吩咐所有人撤向北方。
他带着一千人马,向北边跑了下去。
左襄追到潼关城下,已经不见敌人的一兵一卒,远远一瞧,只见北面的夜色中,有无数火把,看来白起是向北逃走了,他立时下令追击。
八千人马如同一阵狂风似的,追了下去。
此时不远处的白起,正在高岗上看着,他大约估计了一下这些官军伏兵,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千人,不过看距离,官军要追上王豹,也很不容易的。由于是暗夜之中,只要王豹跑一段路以后,丢去火把,摸黑逃走,官军想追他是极困难的。因此白起并不怎么担心。
看着不远处的潼关,城头上仍旧灯火通明,白起知道,范雎肯定站在那里。
白起没有立时下令,他需要官军的伏兵再走远一点,最好走得看不到潼关,那时才是进攻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豹差不多已经跑出几十里了,而追赶他的官军,连火把也看不到了,是时候了,白起举起了手臂,他手下四千骑兵,准备点起火把,攻击潼关。
这些人为了隐蔽,并没有点火把,而他们点起火把的时候,也就是攻击的时候。
白起正要下令,突然听到侧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起来是一人一骑,白起一愣,侧头看去,只见黑夜之中一匹马奔了过来,马上的人看样子已经坐不住马鞍,在马背上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摔下马来。
几名骑兵冲过去,拉住战马,看了一眼马上的的人,有人在惊呼:“大将军,是咱们的斥候。他中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