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病重,所以我接管了父亲手上的政务,当起了临时的右相,留我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母亲去照料他。
除了处理政务之外,我开始每日独自前往公主府。
奇怪的是我并不想让别人知晓我的去处,包括沈华姚。
我像一个病态的偷窥狂,潜入了沈华姚的生活中。
她在府中待嫁,过的却并不单调,宫里的绣娘来为她量身裁衣,京城中的闺女为她道喜祝贺。
沈华姚的朋友是极多的,她待我好,却也待别人好,所有人都喜爱她,她明明众星捧月,又为何要在我身后蹒跚行走呢。
我不解,可我也承认,我卑劣又自私的享受这种感觉,这世上,唯有她是纯粹,真挚的待我。
我初知她爱慕我时并未将此当成一回事,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什么是爱,而我无论爱不爱她,她都会待我好。
我面对她时,无论以何种姿态去伤害她,她也似乎毫无怨言。
沈华姚根本不会离开我,那日之前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我突然明白,是我,是我根本离不开她。一分一秒于我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但这些,到底能不能算爱,而我又到底爱不爱她呢。
若仅凭我一人,怕是这辈子都难悟出其中道理,这个人世间最简单又最复杂的情感,我想我该去请教别的人,才能明悟。
我那个肤浅虚荣的母亲大概也不会懂,于是我只能去请教我的父亲。
我走进昏暗的寝室,看着原本高大的男人如今骨瘦如柴的样子,心中一片漠然。母亲显然未能好好的照顾他,因此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病气,可我不嫌弃他,这是我一手造成的,是经我之手的作品 我向来都是报以欣赏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作品。
父亲见我进来 并未像往常一样大声的呵斥我,他早就无法掌控我,所以只是死气沉沉的看着我。
我坐在他的身边,像一个初学懵懂的孩子,认真庄重的请教他这个问题,
:“如何才能算是爱慕一个人?”
父亲听到这句话,自然觉得荒唐,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看着我,想来他也知道,他的儿子是一个何其冷心冷情的怪物 竟然也会询问这样一个问题。
因而父亲闭口不言,我想他是不同一个怪物谈论这样的问题,他许是觉得我配不上这般真挚美好的情感罢。
:“我八岁时潜入您的寝室,本想趁您熟睡时送您魂归西天,可惜那是胆量太小,没能下得去手,”
:“不过那天也并非一无所获,我误打误撞发现了您的密室,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我缓缓道。父亲的脸色因为惊惧而涨红,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开始剧烈的咳嗽。他咳的撕心裂肺,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我嫌恶他的血,于是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使他无法再继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父亲的密室中竟全是左相的画像,上面写满了这句诗。”
:“您爱慕左相,对么。”
父亲的脸色变得灰败,我便松开了手,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我面无表情的起身远离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褪下,甩在他脸上以遮住那副令人作呕的面孔。
我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毕竟这可是他守了一辈子,不见天日的秘密。
可他竟然平静下来,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你问我什么是爱慕,是因为子央?”
子央,父亲熟稔的说出了沈华姚的闺名,我心中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情感,类似于愤怒,又不尽相似 ,因为其中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
他看透了我的想法,我也不诧异他的反应,坦然的承认道,
:“她要嫁人了。”
父亲的眼里带着讥讽,他揭开了自己的表面的一丝不苟,冷冰冰的讽刺我,
:“嫁人了也好,省得整天眼巴巴的贴着你,你这怪物又不知怎样怜惜人,那个丫头很好,她夫家一定不会让她受苦。”
我并未阻止他说出这些往人心上扎刀的话,我知他是认为我配不上沈华姚,
我没出声反驳他,我顺着他的话想到了沈华姚,想到了她那个未婚夫,想起了那日我隐匿在公主府中看到的一副景象。
她的未婚夫偷偷攀上公主府后花园的墙头,趁无人在时送了一束花给沈华姚,沈华姚没说什么,收下了他的花,回送了他一束沈华姚自己种在后花园里的木槿。
我清楚的明白,沈华姚也许想嫁给我,可她不信我,她收下了别人递给她的的花,将为我而种下的木槿送给别人。
她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