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渡劫期后,任青凝对天地的感知更为清晰,仙盟所言非虚,的确在世间各处出现了不少难以忽视的妖力的存在,而且最强悍的几头正领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袭来。
以妖怪的暴虐程度,可以想象沿途的城镇乡村会遭受怎样严重可怕的打击,
他们身为修仙者,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仙盟长老们原本想劝任青凝留在更安全的后方,由他们去迎敌便可。但任青凝可没有躲在后面等着别人保护的习惯。而且,她知道白玉铭就在那些妖怪群中,她要亲手将这个罪魁祸首捉拿。
.
秋风萧瑟中,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猛禽从云层直坠飞落,而后猛地一振双翅,朝下方人人群聚集的城市飞去。
城内的百姓们早已吓得惊愕失色,然而预想中的威压并没有到来,他们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看去,只见,那只猛禽徘徊在城市上空,一副被无形的屏障阻拦,而气急败坏的模样。
“轰隆轰隆……”
此时地面也不安分地晃动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百姓们惊慌失措,无头苍蝇般逃命。
这座边缘小城是去往莫云县的必经之路——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白玉铭自己不好过,自然不会特意带着妖兽绕道,让别人好过。
看着城内一片兵荒马乱,白玉铭得意地笑了。
几头巨兽踏出了山崩地裂的气势,出现在守城将士的视线中,只见那些巨兽模样狰狞可怖,每一头都是凶猛无比,当即有人吓得瑟瑟发抖,腿软到站也站不稳。
白玉铭冷笑着,一声令下,让这群发疯的妖兽冲向城墙的屏障。
“嘭嘭——”
每一击撞击都好像撞在了百姓们心脏里,随着数百下猛击,由普通砖石搭建的城墙开始变得摇摇欲坠,那道无形的屏障也在飞速地淡化变得脆弱,似乎在下一秒,便会碎于无形。
“哈哈哈哈哈……”
白玉铭无比满意看着底下凡人因此惊慌的面色和表现,大喊道,“前朝大誉公主,任青凝并非真正的大誉皇室血脉,她是祸害天下的灾星,就是因为她,整个大誉才会遭受妖怪侵害,就是因为她,你们才会被妖兽袭击!”
这些话通过灵力清晰地传到了地上每一个百姓耳中,混乱时刻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思考能力,“任青凝,公主殿下是灾星?”
“你们的公主殿下就是给你们带来灾难的灾星,她……”
白玉铭蛊惑人心的声音戛然而止。
“闭嘴,胡言乱语的妖道!”一个仙盟长老率先出击,一拳将白玉铭锤落。
白玉铭被迫砸在了地面,扬起灰尘无数,他狼狈地站起身,脸上疯狂的神情简直和白玉铭如出一辙,一双眼睛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温润,显现出原本的冷和疯癫。
“我是妖道?”
“哈哈哈哈哈……”
白玉铭忍不住大笑,“明明你们这一群老东西才是最虚伪的妖道!”
“胡言乱语,脑子不清醒了吧,今日就送你上路!”
三言两语下,两方的情绪都刺激到了最高点,
及时赶来的修士们与攻城的妖怪激烈的对战,这些妖兽的实力不是上次白月姬放出来的几头杂鱼能比较的,一时陷入了激烈的激战中。
白玉铭承受着数人的狠厉的攻击,浑然不在乎身上的伤势,还阴阳怪气地开口,“任青凝那丫头死了是吗?”
“呵!”素荷冷笑,提剑砍去。
“哈哈哈……很遗憾啊,任青凝那丫头死了,任雨生费尽心思留下来的孩子也死了,不久后她也要死了……”
“你说谁死了呢?”
冷不丁的声音响起。
白玉铭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就是这么一走神,背后挨了重重一击。
“任、任噗——”白玉铭话未说完,一口血喷吐而出。
“是我。”任青凝如鬼魅般出现在白玉铭身前,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怎么可能……”白玉铭瞪大了一双惊愕的眼,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他可不信受了他全力一击的任青凝还有活命的可能!
“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不、不可能……”白玉铭现在敢这么孤注一掷,全因为他以为任青凝已死,唯有任青凝死了,这个最让他心梗的存在死了,他才能甘心带着带着天下一起毁灭……
“既然你没死,”白玉铭眼里闪过狠毒,“那我就让你再死一次!”反正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那就带着任青凝一起下地狱!“然后把这一切都毁掉!”
任青凝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白玉铭咬牙,“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任青凝冷笑道,“你有什么本事毁灭天下?我倒是可以一人就把你毁灭。”
“口出狂言!”意识到那些刚才围攻的仙盟长老都离开了,只留下奥任青凝一人后,白玉铭感到的不是窃喜,反而是一股从脚底冲上天灵盖的冷意,莫名的威压迫得他不由后退数步。
任青凝缓步上前,“白玉铭,我现在就可以要你的命,让你跪下来求我给你个痛快。”
“说这么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白玉铭看着眼前实力深不可测的任青凝,心里越发动摇没底,他向来谨慎小心,不然不会在修仙界蛰伏这么多年。受刺激回来的几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宜和任青凝正面对上,他完全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为了杀一个死丫头完全没必要再搭上自己的命。
“想跑?晚了。”任青凝伸手虚空一抓,白玉铭便感觉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难以动弹。
“呃啊!”
如同对待白垃圾一样,白玉铭被用力抛在冷硬的地面上。感觉那股来自灵魂的威慑力,现在白玉铭完全相信了,任青凝完全有力量杀死他。
但他不想死。
白玉铭忽然不想死了。
凭什么要为了一个死丫头,和所谓的天下付出自己宝贵的性命。虽然自己付出不少寿命解除了那些妖兽的封印,但他还是有些时间好活的,趁现在,他带着那些妖兽离开,完全可以……
任青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打断了白玉铭的思索,“白玉铭,我问你怎么解开我娘灵魂的封印?”
白玉铭下意识呛道,“没有可能了……”
“啪——”
白玉铭脸上登时挨了一巴掌,无形的手掌将他半边脸都打肿。
任青凝:“我再问你,能不能?”
“……能。”白玉铭咬牙屈辱地说道。
“好。”任青凝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白玉铭就遭受了左右开弓的耳刮子,混乱的视线里,他看见以前那些看不起他的修士站在一旁用那种熟悉的,看垃圾下等人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就是最低等下贱的存在,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出生不好,以前只是一个修仙世家的奴仆,遭受过无数白眼,所以他发誓要往上爬,站在所有人头上,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所以,他为了得到挽月宗,不惜杀死了刚分娩的妻子,花费十几年研制能控制妖和修士的药粉。用那药粉在凡间作恶,他要先掌控凡间那些下等凡人,然后再将手伸到修仙界,踩在那些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的头上,成为人上之人!
偏偏这一切都被任青凝毁了,果然,他在那时就灭口任青凝就是最明智的选择,只可惜白月姬实在是废物至极,一招失败,满盘皆输。
“白玉铭,”任青凝问,“你知道错了吗?”
“呵呵呵……”白玉铭顶着一张被打成猪头的脸,在众目睽睽下大笑,“我没有错,不过成王败寇罢了!”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你错了,你也失败了,”任青凝平静地说道,“白玉铭,你非常失败。”
白玉铭:“成王败寇,我是失败了,又如何?”
“我是说,那无论哪方面都很失败,像条可怜狗。”
白玉铭明晃晃地从任青凝眼中看出了怜悯的意味,那种眼神让他回想起了最不堪的那段时间,那些人也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仿佛他是多么低贱可怜的玩意儿。
他恨极了这种眼神。
他不需要怜悯!
那时他便发誓,他要所有人用敬仰的眼神看着他,他要成为最优越的存在。
任青凝冷漠的话语落下,“你失败了,成王败寇这句话不适合你,因为你本来就是寇。”
因为你本来就是低贱的草寇。白玉铭身心震荡,时隔多年,他最看重的人格和尊严还是被别人踩在了脚下,他依然是那个卑微低贱的存在,被那些高贵人士施舍怜悯,像条狗一样!
“任青凝……”我要杀了你!
白玉铭的动作和情绪变化清楚地落在任青凝眼中,她抬脚,随意地将狼狈不堪的白玉铭踹到一边。
“素荷阿姨,雷念伯伯……”任青凝边唤着诸位仙盟长老,边走近白玉铭,“你们说,要如何处理他?”
有人看得有些不忍,“小青,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那又如何?”任青凝眼里平静依旧,“他尽过父亲的职责?”
素荷道:“先让他解开雨生的封印。”
“嗯。”任青凝对白玉铭道,“快说,怎么把封印解开,这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
白玉铭麻木地承受着来自四周的目光,双手紧紧扣着泥地。
“不说吗?”任青凝语气冷了下来。
“我现在消耗太大,必须等全好后才能解开封印。”白玉铭咬牙切齿道。
素荷不耐:“你的意思是你还要我们把你好吃好喝地供养起来?”
“呵,”白玉铭道,“如果你们想救她的话,那就按我说得做。”一丝微弱的希望在白玉铭心中燃起,至少他现在还捏着这么个把柄。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素荷一脚踹在白玉铭脸上。
“素荷阿姨您别气,我来。”任青凝出声,来到白玉铭面前。
白玉铭捏着最后一张牌,底气比刚才足了些,他敢打赌任青凝现在不敢杀他!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容易开口。”
任青凝话毕。
白玉铭尚未反应过来,浑身便传来一种蚀骨锥心的痛苦,仿佛全身的皮肉都被腐蚀,每一根神经都被刺激着,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痛苦,疼得让人没有喘息的余地,似乎也永远都不会停止。
白玉铭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疼得面容扭曲地在地上翻滚,喉咙也在痛,说不出半句清晰完整的句子。
任青凝没有杀他,这种疼痛并不致命,他认为自己赌对了,只要扛过这阵痛楚,这场博弈就当于他赢了。
这种毒发作时间很长,任青凝没有就这么在一旁看着白玉铭的意思,她留下几个傀儡守着,然后陪仙盟长老们对付那些作乱的妖兽。
一道鸟鸣婉转优雅,天空展开一双火红的羽翼,携着炫目灿烂的流光飘舞,动作优雅而充满震撼力。
底下的百姓们纷纷激动万分,“凤凰!大家快看是凤凰啊!”
“凤凰来救我们了!”
“老天保佑,凤凰保佑!”
“唉大家快看凤凰背上是什么?”
百姓们再定睛一看,那绚丽的羽背上,有着一个模样清丽动人的少女。
“那是凤凰女神吗?”
此时大誉的援军也到了,惊喜且难掩自豪地说道,“那是我们的公主殿下!”
“可是,公主殿下不是已经……”
“我们公主殿下好着呢,别听那些妖怪的屁话,我们公主殿下就是上苍派下来拯救人间的神女!”
“我们公主殿下就是神女,没看见连凤凰都出现了吗?”
.
击杀妖兽的任青凝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百姓们那狂热欣喜的表情。正当百姓们为凤凰现世而狂热时,一阵龙吟响彻云霄。
金色的巨龙从云层中游现,于任青凝身边徘徊。
底下的百姓们简直惊喜到了极致,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是龙凤呈祥之势!”
“吉兆,天大的吉兆是也!”
任青凝不解地看着这条忽然出现的龙,除了辰殊元应该不会有谁了,不过辰殊元应该镇守在其他城池,怎么忽然上了前线?
任青凝疑惑地问了句。
辰殊元给出的回答很合理,是奉吴不顺大将军的命令,带兵前来支援。
近在眼前的龙吐息让任青凝一头长发飘飞散逸,她还是不太明白辰殊元为何这个时候现真身,引起恐慌怎么办?
辰殊元轻笑,下面的百姓非但不恐慌,反而极度亢奋。
此时脚下的凤凰忽然不安地摇晃了数下,任青凝一个没注意差点坠落。
“小凤,你干嘛呢?”
凤悦委屈巴巴地表示他现在不太舒服。
任青凝用怀疑的眼神扫了几眼,没有深究。
辰殊元适时地出声邀请,任青凝只好换个坐骑,飞落在巨龙身上,别说,站在威风凛凛的巨龙身上,那感觉真刺激。
半天时间,众人浴血奋战,合力斩杀几十头元婴期以上的妖兽,以及数不尽的小妖,全城为之欢呼沸腾,大摆筵席。
这下全城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位公主殿下就是苍天认定的真命天女,有凤凰和龙为其保驾护航,谁能不服?
任青凝婉拒了热闹的筵席,而是来到白玉铭的旁边。
此时的白玉铭只剩下一具还没凉透的尸体,和被束缚在一旁难以离开的灵魂。白玉铭自信任青凝不会杀他,一直苦苦挨着疼痛,结果他是被活活痛死的。
直到死后灵魂脱离尸体,那种疼痛仿佛也依然跟着在刺痛他的灵魂,现在他就算死了,也无法解脱。
看见任青凝那张平淡的脸,白玉铭忍不住由灵魂深处感到寒意。
“死了啊?”任青凝瞧了尸体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被束缚在一旁的灵魂,然后抬起手。
白玉铭惊慌,“别别!我告诉你怎么解除封印!”
“晚了。”任青凝毫不留情地对白玉铭使用了搜魂。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和白玉铭扯。
任青凝搜了白玉铭所有记忆,很快就找到了法子,难怪说要白玉铭本人来才能解除封印,原来是得用他的灵魂做引子。
任青凝笑了,“这不是正好吗?”
“青凝,别这样……”白玉铭真的怕了,被活活痛死后他才深刻得领会到这个女儿的心狠手辣,在没有止境的痛苦里,他只有两个念头,要么活下去,要么死得干脆点。
任青凝之前说得没错,那时他疼得想跪下来求任青凝给他一个痛快,只是任青凝连这样的机会都没给。白玉铭现在已经死了,他被折磨到麻木的灵魂只有一个奢望,就是解脱。
“只要几缕灵魂就够用了,青凝我好歹是你父亲,求你别对我太绝,算是为父求求你……”意识到任青凝想做什么,白玉铭急忙痛哭流涕求饶,昔日的尊严执着全都成了空气。
任青凝哪管白玉铭的心情,“我觉得凑个整比较好。”
用白玉铭的灵魂献祭,换取任雨生的灵魂出来。
玉石闪烁间,将白玉铭的灵魂吸入其中。
任青凝看着一道透明的人形出现在在眼前,慢慢清晰,勾勒出四肢和五官,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