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任青凝下一步方向,徐沁意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很自觉地准备动身的行李。
茶楼里,周围茶桌客人还有说书先生的议论声传入任青凝耳中,忽略掉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神,伴着惬意的春风,任青凝慢悠悠地品完了一杯茶。
“小二,结账。”
“来嘞客官。”店小二长了一张机灵讨喜的脸,一开口就是一串流利到让人插不上嘴的话,任青凝听他呱,或许古来和人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打听个人信息,小二问及来历姓氏这些时,任青凝都一律含笑不答。
付了钱,转身离开。
这还是比较繁华的一个小镇,一条常年不会干涸的冬季也不会结冰的大河横穿整个小镇,水上交通之便利是任青凝原先待的清水县难启及的。
水上交通的便利又促进了小镇新荣的商业贸易。开春来,河岸边人来人往,气息杂乱,鱼龙混杂,因为商业繁华的缘故,尽管受圣龙教那套只要虔诚信奉他们星君,就能有饭吃的教义影响,但还是有很多人在码头当卸货搬货工人,能多赚一分也是一分。
徐沁意已经租好了船,站在不远之外。
摇船的船夫见着任青凝这一副要坐船的模样,一个接一个地开口拉客。
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船夫开价最低,面目和善,且能说会道,把其他几个船夫说得连说话都没底气。
看着这个脸上写满善意和热情的中年男人,任青凝摇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中年船夫看着任青凝的背影远离,慢慢变了脸色。
徐沁意在船边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任青凝可能出了什么事,要出去寻找时,眼前骤然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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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她跑跑了,只抓到她身边的丫鬟。”
“只抓到一个丫鬟?”嘶哑的声音压抑着浓浓的怨气和爆发的怒火,“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望大小姐恕罪,她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找不到人影了,她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特别鸡贼。”刚才的中年船夫此时卑微忐忑地趴在地上,低下的头视野有限,只能看见一双昂贵非凡的靴子,和白色的衣摆。
“你让她发现不对了,你是怎么做事的?”女人的声音骤然拔高,“你就这样把人给放跑了!”
同时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啊!”男人哀声痛呼,“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审问过那个丫鬟了,她们好像是要去南边找什么东西。”
“南边?”
白月姬捏紧了鞭子柄端,眼里闪过压制不住的怨气,任青凝,好你个任青凝,知道我迟早会来解决你,所以像丧家之犬那般溜之大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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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艘画舫漂泊在河面,逆水而上。
徐沁意缓缓从黑暗中醒来,“唔……”练武之人的警觉让她瞬间清醒,警惕地看着四周陌生得景象。
“醒了?”任青凝坐在船头,回头看了一眼。
“公主殿下!”徐沁意一颗心忍不住激动起来,在晕倒失去意识之前,她心里最挂念的人就是任青凝,生怕其遭遇不测。现在看见任青凝没事,她就放心了。
任青凝道“:你睡了好一会儿,我们已经到西蓦了。”
西蓦,离原来的所在的小镇起码有近千里的路程,徐沁意心想她哪是睡了好一会儿,是好久,久到恐怕有十天半个月了。
船上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两个,徐沁意简直不敢想象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任青凝是怎么照顾她的。
越想越愧疚,徐沁意道:“都是属下的错,真是过于懈怠了,让人有了可乘之机,还好公主您没事。”
“我没事,”任青凝不以为意,徐沁意只是个凡人,有武术傍身也敌不过修仙者,很正常的事,要是她晚来一步,徐沁意就要被抓走了,说到底是她散漫,还好料到了白月姬会再对她出手。
白玉铭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任青凝知道自己和他们迟早要撕破脸, 站在对立面。
之前在挽月宗溜了一圈就跑,其实也有这个原因在,只不过她现在还不想和那对父女起正面冲突。
不是说打不过,而是没必要。
挽月宗是他们父女的地盘,在那多呆一会就多一分麻烦。
而凡间并不属于修仙者,这个时代的修仙者们甚至以干涉凡间事物为耻,除非妖邪作祟,祸乱人间,“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手,不然凡世哪有资格得到他们的关注。
在凡间,白玉铭他们必然不敢大张旗鼓地针对任青凝,也不屑于用那些他们看不上的凡俗手段为难任青凝。
也是仗着这点,任青凝敢回到老窝,种田养猪大力搞发展建设,而不怕那群修仙者搞手段。
白玉铭若是要对付她,大概率只会针对她个人,因为白玉铭此人极好脸面,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是不可能撕下那层伪装的。
而白月姬,大抵是对凡人的不屑一顾,任青凝也很清楚,白月姬最想要的是把她打败,最好能杀死,证明她白月姬才是最有天赋的人,才是真正的宗门大小姐。
任青凝看着手里这瓶药粉,这些药粉,就像催长素和兴奋剂的结合,对非人的动物有奇效,对踏入修仙道的修士也有奇效。而对普通人毫无作用。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圣龙教那群妖怪就是用这种药粉扩大的妖怪数量,增长了它们势力,用药粉催生出大量妖怪,再用药粉控制它们。
每个妖怪都会对这种药粉痴迷上瘾,大概每个月都要服用一次,没有服用的后果任青凝还没来得及查清。
总之,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凡间这个圣龙教,和修仙界的挽月宗存在不浅的关系。任青凝是在挽月宗的秘境发现的“神仙粉”。
这神仙粉和任雨生有关系吗?又会是什么关系呢?
任青凝不禁看向腰间的那个精致的盒子,任雨生留给她的盒子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回到凡间后,任青凝好几次试图打开盒子,却还是无能为力,明明熟悉了阵法却偏偏缺了什么一般。
到底要怎么才能把盒子打开呢?
沉思间,徐沁意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诱人的饭菜香气勾起了任青凝空瘪肚子的反应。
算了,先吃饱饭再说。
船又行了半天,上了岸。临近两国边界。接下来的路就要靠自己走了。
徐沁意看着已经长出新绿的地野,心情百感交集,上次离开满目疮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跨过这座山,后面就是前朝大誉和一个小国的边境处,也正是任青凝前行的目的。
随着大誉的覆灭,周边的小国也成了圣龙教的囊中之物,不过因为距离太远,以及当地人有自己的信仰,目前这西边地带还没有被圣龙教影响太深。
西边小国的人们模样和大誉人有些不一样,更为粗狂健壮,女子的身形也更为高大结实。
任青凝这张明显江南水乡女子柔美的面孔格格不入,徐沁意倒是和融入得毫无违和感。
当地的风俗面貌也和大誉不太一样,连语言都不同,别有一番风味。徐沁意没有隐瞒自己会当地话的事实,任青凝便索性将打听情况,安排住所这些事都交给了徐沁意。
在当地驻留了一天,成功打听到甜菜的消息后,第二天任青凝就动身去往明确的目的地,渊国。
在离开挽月宗前,徐墨闻拜托过她给家中送信。
只是现在的渊国早在任青凝回到桃源村之前,就已经被圣龙教占领,成了“圣龙天国”的一部分。
虽然不抱希望,任青凝还是按着徐墨闻说的地址寻去。
徐沁意一路上很是沉默,在已经能远远看到目的地的屋檐时,徐沁意忍不住开口,“小姐,您为什么要来这里?”
“有个朋友托我给她家人带信。”任青凝那双眼睛看着脸上写着不安的徐沁意。
徐沁意怔愣,下意识躲开了任青凝的视线,公主殿下怎么认识的渊国朋友?那个地方,可是王爷府。
停下脚步。
任徐沁抬起头,已经到目的地了。
王府看上去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忧虑不安几乎灌满了徐沁意的心脏。
任青凝上前,作势要进去。
门口的护卫的反应比徐沁意还有快,一脸警惕地将长枪对准陌生可疑分子——任青凝。
护卫用当地话说道:“你是什么人?”
徐沁意这下知道,真出事了,渊国是大誉的附属国,虽然他们上层阶级尤其是王公贵族都是说的大誉的语言,用的大誉的文字。
普通人很少有机会接触大誉的语言文字,基本都说的当地语言,所以说这护卫原本应该说的是当地语言的。
任青凝给了徐沁意一个眼神,让她别轻举妄动,然而装作认错门,拉着徐沁意小跑着离开了。
跑过转角后,任青凝看向徐沁意,“你知道些什么?”
“任小姐,恕我直言,你的那位朋友的愿望……可能……”徐沁意说这话时,眼神尤为暗淡无光,重回故地,她整个人都恍惚着。
“嗯。”早在回到桃源村,听闻周边国家都被圣龙教覆灭后,任青凝便早有预感。
“走,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任青凝拍拍徐沁意的肩膀。
答应了朋友的事,任青凝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到了夜晚,她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王府。
府里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乐声不绝。
昔日风光尊贵的王爷和王妃面色难看地坐在丰盛的饭席间,台上是一出又一出的歌舞戏剧,好不热闹,可惜他们毫无欣赏的心情。
一舞毕。
“好!”冰冷蓝眸,一头黑发,衣襟大敞露出结实宽阔胸膛的男人,勾唇露出个散漫的笑,随手朝台上扔了几把金豆子。
台上的伶人陪着笑,嘴里说着感谢的喜庆话,一个个都急忙趴地上捡金豆,你争我抢,全然没有刚才舞乐时的优雅动人。
“哈哈哈哈……”男人在台下哈哈大笑,然后笑声戛然而止,那双冰冷的蓝眸看向旁边位置的王爷王妃二人,“看啊,是不是很有意思,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乞食……”
“哼……”王爷冷哼了一声,撇开脸不想例会。
“再继续看吧,还有很多精彩的戏曲,等着上演呢。”蓝柯笑着说道,嘴角尖锐的利齿泛着寒光。
倒酒的侍女原本瑟瑟发抖,那一笑,竟然怔得她心脏微颤,酒杯中的酒由此溢满,流落在光滑的桌面。
“嗒——”是瓷器碰触木桌的声音。
侍女顿时心头拢上一股绝望。
蓝柯放下了手里的酒壶,看向侍女手中的酒壶,壶口因为侍女僵住的动作还在断断续续地滴洒着酒水,桌上一片湿漉黏腻,散发着醉人的酒香。
蓝柯忘情地嗅了一下,“不错,好酒。”
“奴婢知罪,求护法大人饶恕奴婢!”侍女终于反应过来,两腿一软跪倒在地,“求求护法大人开恩,饶过奴婢一次!”
侍女不要命般用力磕头,额头已经磕头出了血口也不敢停下,血和眼泪混合着流下,淌在这张清秀无害的脸上。
“护法大人,”王妃不忍再看,不禁开口道,“只是一个奴才,按规矩罚她几月的月钱便可……”
“王妃说得有理,”蓝柯赞同地点头,蓝色的眼眸里是一派真诚,“但我那一壶酒可是难得的佳酿,她全给我白白糟蹋了,钱是小,酒却是没了。”
“护法大人,”王爷也忍不住开口道,“您若是不嫌弃,本王府中还存有不少佳酿,您喜欢的话都全部赠予您都可,款待不周,聊表心意。”
“不,王爷,王妃,你们不懂。”蓝柯笑着说道,“我那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能够代替的。那酒是深山灵猴所酿,人骨,人皮,人心,才是酿酒最重要的食料,缺一不可,而且这骨,皮,心,不能取自同一个人,得是全阴女子和全阳男子结合,取他们诞下的幼儿的心脏,以及取他们夫妻俩的骨皮……”
王爷王妃大骇,脸色极为难看,而跪在地上的侍女则吓得脑子嗡嗡,当即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