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凝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圣母，师父教她包容，主要是让她包容那些不会侵害到她生命人格以及利益的事物。
那些眼高于顶的修仙者以前对她各种轻慢不屑，她懒得收拾，归根到底并不能把她怎样，她会在意一群咬不动她的小虫子吗？只觉得可笑罢了。
但不代表她是可以随意任人搓圆搓扁的软包子。
难道她是没有脾气的吗？
错了，她脾气大的很。
秦风怔怔地看着眼前气势骤变的少女，陌生得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别发呆，给我认真点。”任青凝再次把那块挖下来的肉递到秦风面前，“这气味你闻过没有，和你遇到的那些妖兽有多相似？”
秦风脸憋得涨红，被劈头盖脸批了一顿，他现在憋屈地无以言表，却莫名慎于任青凝身上的可怕气势，只能底气不足地道，“你别欺人太甚。”
任青凝把肉怼到他面前，“嗯？”
秦风屈辱地憋出几个字，“闻过，很相似。”
确定了二者间确实存在联系，任青凝收起肉，看向中间的小潭。
“你、”秦风想说些难听的话，结果还是忍了回去，“你最好别打这水潭的主意，里面水流的强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任青凝：“我又不是一般人。”
“呵呵……”秦风冷笑，这的确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哪有宗主之女的身份，一般人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凭借身份关系和他们这些修士平起平坐。
说平起平坐都抬高他们了，明明是这个大小姐踩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若不是她有个好爹，他迟早……秦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任青凝瞥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么不服我，待会儿出去打一架，谁输了谁跪下叫一声爷爷或者奶奶？”
秦风冷哼，“呵！”好男不跟女斗，修士不与凡人一般计较。
任青凝：“你不会是不敢吧？懦夫？”
“你说谁懦夫？”秦风激动道，“你别真以为我怕了你！”
迟早！迟早……
任青凝指着水潭：“不懦夫的话，你就先下去探探路。”
“去就去。”原来在这等着他呢，归根到底一个普通人被困在这种地方，还是要靠他才能活下去。
秦风跳进了水潭里，任青凝随后将一符贴在他身上。
平静的水面上显现出了秦风所处环境的画面，那是一条长长的暗流，水流湍急，四周石壁小口极多，仿佛成了被腐蚀的海绵。
秦风按着记忆游了一圈，就打算往回游。
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左边，那块比较平的石壁上，从左数第二个口子，你进去看看。”
“？？”秦风严重怀疑自己又遭遇了幻境，不然怎么会听到任青凝的声音，这里距离水潭有几百米远的距离，声音怎么可能清晰到就在耳边？
“别怀疑了，我在你身上贴了追踪符。”任青凝道，“不许撕掉，继续按我说的做。”
秦风无比憋屈地发现了自己肩膀上的符，忍……
进入那道口子后，秦风明显地感觉到 了不对，里面的灵气充裕到吓人，对他们修士来说具有极大诱惑，秦风稍稍一想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应该又是仰赖于她的宗主亲爹，所以提前知道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有关系就是好啊。
秦风如此愤愤不平地想到，在湍急的水流中不知不觉地偏了方向，未能及时发现水流的不对劲。
游了好一会儿，秦风看见前方出现亮光，终于有了浮出水面的空隙。
他浮出水面，用力地换了口气。水下黑影飞速游过，若有若无地擦过腿边。
秦风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不对，他继续朝那光亮处游去。
直到那点光亮忽然消失，眼前掀起巨大的水幕，水波震荡，猝不及防地他被卷入水中。
万幸修仙之人一时半会不会被水淹死，他在水中艰难地睁着眼，模糊而巨大的妖兽就在水中游曳，一眼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秦风瞬间从后脑凉到脊背，如此可怕的妖兽，恐怕修为远超金丹不……远超元婴期，他居然现在才发现。
被这样一头巨兽困在水中，约等于宣判了死刑。
秦风心里涌上绝望，同时无法抑制地产生不甘和怨恨。
如果不是任青凝逼他下水，他就不会遇到这种妖兽，就不会丧命……
可恶的任青凝！
“哗啦——”巨大的鱼尾朝他扑来，秦风怨恨至极地闭上眼，脑子里只有任青凝一个人的模样。
“噗呲——”巨大的入水声震耳欲聋，秦风被水浪卷得胡乱呛住了喉咙，窒息的感觉让人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发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岸的，等呼吸平稳下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干燥的草坪上，睁眼是蓝天白云，微风拂面，一切都安详如梦境。
“醒了？没死就起来。”任青凝拿树枝戳了戳地上半死不活的秦风。
“是你？”秦风胸腔还憋着濒临死亡前那股愤恨，恨不得给眼前人几剑。
但任青凝依然是这副言笑晏晏的模样，那双眼睛清澈的就好像能映出世间一切。
很多时候，秦风都看不出来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情，此时的他莫名平静了下来。
“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任青凝知道水里会有危险，可也着实没想到秦风这种金丹期修士，在修仙界算中山实力的人都能在阴沟里翻船。
“几只小鱼小虾就把你吓成那样？”
任青凝发现自己对这个修仙界或许有很多的误解。
现代是末法时代，灵气衰竭，她便下意识以为这个世界的修仙者质量怎么说也该比现代强。
结果就几只臭鱼烂虾就能把堂堂一上流宗门的大师兄给玩没命。
是她太高估这修仙界。
秦风听了气得险些再拔出剑，什么叫小鱼小虾，体型巨大修为在元婴以上的妖兽哪怕是他和白月姬联手也不一定能打败。
结果落在任青凝嘴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她以为她算什么东西？
等等，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秦风后知后觉地检查了一下全身，四肢完好，一点没缺。
他问，“刚才是谁救了我们？”
“我啊。”任青凝道，“收拾几只小鱼小虾还是很容易的。”
秦风下意识便要回怼，看着任青凝那理所当然的姿态，他临到嘴又忍了回去。
算了，不和这种人计较，不过是凭着有好爹护着，大概又是用了什么法器。
还是先搞清楚四周情况为妙。
这里是一片平地，四周都是水，一眼望不到边，就像是凭空隔绝出来的地域，可能这又是一个人为的空间。
“这里是幻境。”任青凝在秦风思索时便出声解开了他的疑惑。
秦风不服气，“比怎么知道这是幻境，又是宗主告诉你的？”
“什么谁告诉我的？”任青凝疑惑脸，“你难道连这么简单的幻境都看不出来吗？”
秦风：“……”如此狂妄自大的话，要他怎么回答？
“真看不出来啊？”任青凝摇摇头，是她对这修仙界的水平要求太高了。
任青凝随手施了几个法，破坏了幻境的阵法。
于是秦风眼睁睁看着四周的景象开始崩塌，蓝天白云变成冰冷僵硬的石壁，脚下的绿草变成浮在水面的，黑褐色的巨大不明物体。
“刚刚就是这鱼在甩尾巴，”任青凝蹲下抹了抹它的表皮，“或许，准确来说，它叫蜃。”
海市蜃楼的蜃，外形能拟龙，擅长编织幻境。
任青凝曾经在海里见过几条，蜃在现代已经成为了玄学界的珍稀保护动物。
“蜃？”秦风看着脚下这个丑陋的庞然大物仍然心有余悸，刚才他差点殒命于此。
任青凝拍拍它的大脑壳，“别担心，这玩意儿胆小很小，也没什么攻击性，大概是无聊太久了想找你玩。”
“你怎么知道的？”秦风忍不住问，问完他心里就有了答案，无非是宗主告诉她的，让她来这找宝物，连妖兽都是特地选好的没有攻击性的温和妖兽。
“我以前见过。”任青凝喃喃道，“以前还想养几只，可惜是保护动物，现在这只应该可以带走吧……”
秦风只在古籍里见过有关蜃的描述，听到任青凝这话，不禁想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蜃习惯生活在海中，宽阔的江面湖中，怎么……
秦风想着想着忽然思维打结。
毕竟这里看起来也不是很宽敞的样子。
任青凝使唤道，“走吧小鱼，朝目的地进发。”
底下的庞然大物默默遵循命令。
秦风不痛快了好一会儿，忽然猛地想到，刚刚她怎么会施法？
那手法根本不是一个靠堆丹药的废物能做到的！
秦风感觉此刻自己的认知在崩塌，他不敢接受，拼命地回忆，耗尽脑汁寻找其他解释，一个纯靠丹药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那么精妙的术法？
她原先在水潭边，离这里距离遥远，是怎么通过法器来到这边的？
法器也是有使用门槛的，她一个要嗑丹药的废物真的能使用地这么顺畅自如吗？
凭她微薄的灵气，真的有可能打破蜃制造的幻境吗？
越想，秦风心里那个想堵住的漏洞就越大，简直到了一细想任青凝相关，就会出现毁认知和心态的程度。
任青凝的行为处处透露着可疑，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原本就是个天赋卓绝的修士，之前种种是她藏拙了。
秦风感到无力，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一想到背后的真相和他所想象的相差甚远，就有种深深地被背叛，要崩溃的感觉。
任青凝哪管秦风是怎么想的，她驱使着底下的大鱼掉了个头，提醒秦风道，“站稳哦，要加速了，你掉水里我不救你。”
秦风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速度猛地加快，他险些一个不慎甩进水里。
“那么快干什么？”连额前的头发都被风刮动，犹如此人的细针，秦风忍不住吼了一声。
“不跑快点等着喂鱼吗？”任青凝斜瞥了他一眼。
站在秦风的角度，他看见了一双明晃晃的白眼。
底下不知何时聚集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一条条手指差不多大，浑身漆黑，挤在一块体积小密度大，张着细密的白牙在啃噬蜃厚实的皮肤，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秦风吞了口唾沫，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任青凝看都懒得看一眼，“站稳了啊。”
话音刚落，底下的蜃又猛地一个转身，巨大的身躯甩出水面近十米，细细密密的黑点如雨般摔落，不少落在蜃的身上。
秦风恶心得不行，忙抽出剑抹杀这些小黑鱼。
小黑鱼生命力顽强，出了水面依然张着那满是密齿的大嘴，蹦跶着接近二人啃噬。
任青凝挥袖将靠近的小黑鱼全部化为死鱼。
秦风把这些鱼弄死，心里出了口气，不屑道，“就这些吗？”就这种攻击力也值得警惕。
“当然不是。”任青凝看他的眼神说得上是怜悯，就差再加一句傻孩子了。
甩掉了那些小黑鱼，蜃忽然慢下了速度，甚至整个巨大的身躯都在颤抖，仿佛面临着什么极为恐怖的事务，任由任青凝如何驱赶，都没有前进半米。
“什么东西？”秦风看向表情依然平淡的任青凝， 他发现自己从始至都没有看透这个女人。
“吃人的东西。”任青凝叹了口气，“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平静水面下的暗波涌动，还有气氛里那种隐藏的东西危险气息，这些未知都让秦风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气味，熟悉的气味。”任青凝看着秦风，就好像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是秦风看不懂的东西。
“吼——”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只巨翅越出水面。
还未露出全貌，但单看这一部分便知，这是一只怎样可怕的庞大的怪物，遮天蔽日，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彻底堵住了前面的光口。
秦风的觉得他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今天绝望的次数这么多，拥有如此压迫力的妖兽，起码得是元婴以上的修为，可能接近化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