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太过激烈,秦森显然累得不轻,舒展开眉眼,探过长臂倒头就睡着了。一动不敢动,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轻微的鼾声从他的鼻腔里传了出来,他睡熟了。
轻轻拿掉胸口修长的大手,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一点动静都不敢出,吊灯更是不敢开,只是悄声按亮了电脑。把手机调成震动,上好四点钟的闹表,才敢开始做功课,必须得保证得在秦森醒来之前若无其事的躺回去,不然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耳机里的英文对话飚的飞快,全神贯注的听,脑子里跟着一遍又一遍的读,我的嘴里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一片大亮,客厅突然被打开的灯,吓得我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还来不及反应,耳机就被粗暴地扯掉,秦森钳着手腕把我拉扯回房间,狠狠地甩到床上,“谁让你起来的?”
能感觉到他已经在努力地控制语气了,可我仍旧紧张到气喘,唯恐再次激怒他,小心的解释,“只是为了准备考试,我……我没有……”
秦森失去了耐心,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压了压火气,才伸手帮我掖掖被角,“别瞎折腾了,我明天给你们王校长打电话,你只要按时去参加考试就行,别的不用你管。”校长是秦森的高中同学,这种阶段性考试在我们这样的二流大学,自然是打个招呼就能解决的小事。可我不想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他的身上,我担心他会扔下我,担心再回到之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我担心我一个人没办法活下去。
“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的吗?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理。”秦森突然柔软下来的声音,让我越来越害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当然清楚,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秦森的气还没消,起身倚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吐在我的脸上。嗓子很痒,我努力地忍着,最终还是没忍住,不停地咳嗽。背上秦森的大手轻轻的拍着,抬头看看他,面无表情的冰冷。终于止住了咳嗽,领口探进他的大手,我不敢动,更不敢躲。那只大手猛的施力,一阵痛感袭来,我仍旧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有人看见你昨天不老实,在食堂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秦森的语气清冷,听得我血都凉了,思维都掉了线,只剩无措,“我不认识,我真的不认识……我告诉他别跟我坐一起了……我躲开了,他坐下没一会儿我就走了……你别生气,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他坐下之前我就应该走的,我再也不敢了,秦森,我错了,你原谅我……”
“你叫我什么?”秦森微蹙着眉,探过头来。下巴被他的大手猛的一掐,头被掰到一侧,脖子上瞬间抵上了一张唇,直到一片粉红浮起,他留下自己满意的形状才松开。嘴唇又被他的牙齿狠狠咬了一下,秦森扔出两个字,“叫我。”
反应过来,我赶紧应着,“爸爸,我错了,爸爸。”
秦森勾起的唇角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闪着森森的寒光,“冉冉乖,不许再跟坏孩子玩了,要是再淘气,我可就不客气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我记住了,不敢了……”这时候得出声回应,不能只是点头,多年的相处,我自然明白每一个反应会带来什么,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在同学眼里我就是一个怪胎,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寡淡,总是独来独往,跟任何人都没有交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膝盖擦伤之后呼呼冒血,我纸巾往上一捂,内心毫无波澜。可如果有男生走向我,试图帮助我,我却会吓得大哭。并不是那些男生有多可怕,可怕的是眼前大我二十几岁的秦森,这个有家庭有事业有社会地位,却阴晴不定的男人。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可从来不把我当成累赘,给了我家人从来没有给过我的温暖。他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又把我牢牢地禁锢在地狱里。
猛的一疼,大脑瞬间清醒,秦森又在表达他的愤怒。他不仅仅是在惩罚我,也是在惩罚他自己。“叫我!”他的嘶吼里满是暴躁。
“爸爸,我错了,爸爸……”眼泪从脸颊滚落,可我根本无暇顾及,此刻的重中之重是想办法安抚他的情绪。
秦森似乎并不满意,语气轻描淡写的一点不像在威胁,“在老子这你吃不饱吗?还出去勾三搭四。”
脖子上那五根青筋暴起的手指,深深陷进了我的皮肤。不敢反抗,只能祈求,“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对秦森的恐惧,让我呼吸都停滞了,不停的吞咽口水,感觉不这么做,心脏就会跳出来。
这似乎才是他想要的,终于放松下来。翻身躺在身侧,长臂猛的禁锢,“我知道你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你别忘了,你是靠谁才活到的今天。你要是好日子活够了,就回去找你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爹。”
秦森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次了。可在这之前他从来不提,也不许我提,慢慢的我竟然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几年前,他从我亲生爸爸手里救下我,告诉我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孟冉,而是跟着他姓秦,改名秦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光,给我的安全感足以改变全世界的气场。当时我根本想不到他会以此来威胁我,他太了解我了,紧紧的握着我的命门,一句话把我的恐惧拉到了满值。
“不要,我求求你,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一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道歉了,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他刚刚直接把我掐死,生活的窒息感我早已无力应付。
秦森鼻腔里喷出的一声轻笑,吹在我的耳朵上,冰寒刺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蔑视已经从声音里溢了出来,铺满了整间屋子,“冉冉乖,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有老子疼你,谁都不敢再欺负你。现在闭眼睛,睡觉。”
耳边秦森的呼吸慢慢变得清晰而绵长,头一阵阵的眩晕,我却根本不敢睡,满脑子都是客厅电脑桌上的手机,此刻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四点钟的闹表如果吵醒他,会不会再次把他激怒,让他再次对我施暴。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行为,更不知道他会不会信。最近他越来越频繁的情绪失控,让我无时无刻不紧张到窒息,不论怎么的小心翼翼,都躲不过他日益密集的高压线。
忐忑不安的等到天边微亮,始终没有听见闹铃的动静。秦森抽出我脖子下面的胳膊,伸了个懒腰,起身靠在床头,食指在我眼前轻轻地勾了勾。
一刻不敢怠慢,小猫一样爬过去,攀在他的胸口,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揣测着他的想法,绝敢再犯一点错。往上窜了窜身子,凑近他的耳朵,呼了两口气才抖着音开口,“爸爸,昨晚辛苦了。”
持续一整晚的警报,到这一刻似乎才终于解除。秦森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然,起身拎起衬衫,赤着脚走进洗手间,“抓紧时间,上学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