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贼很快也注意到了远处席卷而来的骑兵,虽然规模不大,但气势之盛让人不禁侧目。与此同时,镇虏卫卫城城门大开,数百明军呼啸着涌了出来。
那敦实矮胖的马贼疾呼大事去矣,却并不甘心就此失败,而是收拢部众调转马头,向迎面而来的明军骑兵直冲而去。马贼们虽然不是军队,但常年的马背舔血生活使他们具备了悍不畏死的特性,尽管没什么冲击阵型,但战斗力却并不容小视。
李信带着步兵一马当先,追着马贼们狂奔而去,他十分清楚,步兵主动攻击骑兵的行为与找死无疑,但在特定的条件下却能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比如现在,他的出现不但是为了声援原来的援军,更是使骑兵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骑兵一旦失去速度,便等于失去冲击力,失去战斗力。所以,马贼的头目在短时间内必须做出决断,否则很可能将面临明军步骑两军的前后夹击。
敦实矮胖的马贼头领竟也不简单,仅仅是电光石火的功夫便下令全军掉头,迎面冲击明军骑兵。李信暗道不妙,马贼毕竟人多,粗略估计也当在六百人以上,可援军骑兵目测也不过百十人,而且他们很可能便是派去左千户所的陆九一部。
李信是决然不希望陆九率部与之硬碰硬的,但形势使然,正如羽箭上弦不得不发一般,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半点退路,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无论如何,马贼是占据兵力优势的,矮胖敦实的马贼头目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本着以本伤人的心态也要讨回城下受辱的场面。
谁知,明军骑兵却在急速行进中即将与马贼接触之时突然转向,凭空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向东而去。等马贼们惊觉之时,已经反应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明军马队由身边疾驰而过,而自身亦是以全速奔离战场。
一击不中之下,矮胖敦实的马贼头目极为明智的选择了带队加速离开,而不是继续纠缠。
前来驰援的果真是陆九,这一仗以零伤亡驱逐了前来攻城的马贼,并且毙敌伤敌过百,生俘数十人,已经是今年来镇虏卫罕有的大胜了。
钱泰喜出望外,战斗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能取得如此胜绩,在一个时辰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但现在却是切切实实的便在眼前,一晃的功夫眼睛竟有些湿润了,镇虏卫来了三卫总兵终于打了胜仗,虽然敌人是上不了台面的马贼,但是对镇虏卫所有军户们低迷的士气来说,无疑是一种效果强大的鼓舞。他有种预感,此战之后,镇虏卫军户们闻战瑟瑟发抖的笑话将会成为过去,成为历史!
同样兴奋无比而又羞愧无比的还有顾十四,兵不血刃便能退敌,关键时刻又当机立断下令出城攻击敌人,单单这份决断,便是自己远远所不及的,以往满满的自信现在看来都是骄纵的无知。他甚至还有种预感,此战之后,总兵大人也许会特许他们加入募兵呢!
但对李信来说,他更加关心的是陆九,是陆九离开后的左千户所。此事倒也说来话长,前日,陆九的侦骑在例行侦查中发现了一股身份不明的马队过境,在异乎寻常的警觉心驱使之下,便一路紧随其后,竟直跟到了边墙。这伙马队出了边墙,侦骑却出于谨慎而止步于此。
陆九接报之后,立即便意识到问题之所在,马上派出大量侦骑密切主意边墙动向。与此同时,他又一方面加紧速度扶持史大陀全面掌控左千户所。
手段也很简单,不过是打一派拉一派。利用临来之时钱泰交予他的资料,按图索骥扶植顾通的反对者上台,大力支持顾通的百户,总旗几乎悉数被免,甚至有个别人已经被以触犯大明律为由抓捕起来。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有的地方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有支持者也必然有反对者。反对者上台后的反扑给陆九省却了很多力气,于是抛出史大陀这个所谓的千户冲锋陷阵。
史大陀当真是个奇才,他并没有简单粗暴的对顾通的嫡系实施清洗,而是贴出布告,搞所谓的冤案清理,军户们有不满,有委屈,受了欺负的都可以到他那里详述备案。
等材料收集的差不多了便,一股脑的拿了出来,将苦主纷纷请到千户所公署进行公开审讯。之后,史大陀又发了一张布告,凡有罪者,检举他人罪行,经查实者即可酌情免罪。同时,审讯与以往有些区别的是,此番为公审,于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围观。因此,一经开审,便如将池底的污泥搅翻一般,将各种龌龊事都揭发了出来,军户们从最初的看热闹,逐渐发展到后来的义愤填膺。
最后,数十人被定有罪,通奸,贪腐,杀人……甚至连十恶不赦的罪行都包含其中。这数十人里又十有八九都是顾通的铁杆嫡系。他们的名声最终被彻底搞臭,搞坏,甚至都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程度。
一场有预谋,有目标的清洗行动,在正月初一开始以后的十天里被以最快的速度审结,宣判。连陆九都被看的呆住了,让史大陀这货当个卫司衙门的隶目真是屈才了!
原本以为他是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蠢货,现在看来此人全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堪。陆九曾听十三哥说起过一种动物,这种动物为了躲避天敌的攻击,会适应环境而改变身体的颜色。这种颜色被称为保护色,那么这个史大陀所表现出来的,是不是李信说的那种保护色呢?
很快,史大陀便原形毕露,让陆九打消了这种念头。他竟然,与千户所中的一名寡妇有染,甚至被其婆家人抓了现行,只因为他见机的快,先以恐吓压制,又借故开溜,这才惊险的逃得出来,否则奸夫**被一齐绑缚千户所衙门,到叫他好生难办。
与最关键的时刻,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而险些坏了大事,陆九最终还是觉得自己高看了史大陀,这货急智或许有一些,但绝不是一个可以托夫大事的人。
恰巧此时,侦骑终于带回了那支神秘马队的消息,竟有一支千人规模的马贼进入边墙之内,目标不言自明,有很大可能便是镇虏卫。
陆九放心不下十三哥,便留下了自己的副手看着那史大陀,又带着人匆匆往镇虏卫,这才出现了钱泰手指援军的那一幕。
史大陀清洗左千户所的详情,李信不知,自然是紧张左千户所,生怕陆九离开之后,别有用心之人趁机掀起乱子,便催促陆九尽速赶回左千户所去。
非是李信无情,而是特殊时期,一点点的失误都能导致他们万劫不复,李信和陆九都不是矫情人,自然分得清孰重孰轻,简单寒暄一番之后,陆九连城都没进,便带着人打马而去。
大军得胜回城,经过这一战之后,李信的威望在护兵与军户中再一次提升。至于那个白白净净的经历大人,在城中军户口里却落下了极坏的口杯,什么贪生怕死,明争暗斗,甚至还有人公然怀疑是他给马贼通风报信。李信听了一笑置之,曾敢却被唾沫星子淹的连大门都不敢出一步。
顾十四等军户得到卫司衙门的命令,就地安置在丙营之中,等待总兵大人的进一步命令。这是一个极为有利的讯号,顾十四甚至已经到处逢人便肯定的说,总兵大人需要他们!
军户们听了顾十四的话,欣喜不已,却很难相信这个事实,明军大获全胜给他们的震撼无以复加,那杆猩红色的战旗一直被大家津津乐道。第一次,这些军户有了一个钱财之外加入镇虏卫募兵的理由。
李信的军令下达的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当天晚上,钱泰便带来了公文,日间参与守城之战的军户们全部被破格拔入募兵训练营,从正月十五开始,将进行正式的训练。
关于这支即将成型的军队,李信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冠以镇虏之名。
“镇虏军?好名字,好彩头!”
钱泰对镇虏军一名赞不绝口,他对李信成立镇虏卫新军的决定举双手双脚赞同,当今就表态,将不遗余力的支持李信组建新军。
深居简出的曾敢对此不闻不问,不论如何,过了正月十五,他便也该去大同府赴任了,若一直耽搁在镇虏卫,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都司府中恐怕也容不得他这种行为。
在李信取得大胜的次日,天还没亮,曾敢便卷铺盖带着护兵不辞而别。李信早就得着守城军卒的报告,现如今若没他的首肯,南城门又岂会在非常之时打开?
曾敢带走了护兵,城中唯一能指望的力量便是还在组建筹备中的镇虏军。而那八百军户便是镇虏军的第一批战士!
过了正月十五,军户们被钱泰拉到了甲字号军营,然后钱泰又留下一个让他们匪夷所思的命令,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