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司命星君掐算,太虚年星卯日,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为吉祥的日子,紫气东来,诸事皆宜。
暗夜之神夜真和龙族太子墨寻的成亲之日便定在当天。
朝阳初升,云霞满天,仙音枭枭,诸神来贺,然而乘着八部天龙婚车而来的新郎虽面如冠玉俊美一如往常,可脸上的神情却写满了不甘不愿,眼看着就要到吉时,可是他却依旧漠然地站在婚车上,一点也没有从暗夜族族长手里接过新娘的打算。
想起以往龙族太子墨寻与司木之神染笛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诸神的神情也很是微妙,然而身着大红嫁衣眉目明艳似火的新娘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只勾起一抺嘲讽无比的笑,便径直飞上了云车,随后也不管新郎是何表情,便随手抽出了墨寻腰间的喜鞭,当空甩了三下后,冷然道:“吉时已到,迎亲队伍即刻启程。”
身为暗夜族的少主,夜真在天界地位极高,几乎是她话音一落的瞬间,原本静默的队伍便继续井然有序地往前移动。
“你败坏规矩,那喜鞭千万年来都只有新郎有资格碰。”墨寻当下便拉开了和夜真并肩的距离,语带怒意。
在神族婚娶中,,新郎在迎接新娘之后向天空甩喜鞭,既代表自己以后将用性命保护对方,又有对天地承诺若自己对新娘不好则天地不容之意。
夜真闻言,只而且无表情地道了一句:“没有半点真心,虚情假意的誓言不要也罢。”
若换作她曾经最喜欢他的时候,对于这场亲事她肯定喜不自胜,只是想着自己有一日能与他在诸神的祝福下一起并肩乘着八部天龙所拉载的婚车前往龙族的场景,她便觉得有一种名叫幸福的花开满了她的世界。但眼下,只要想着他是因为想要保护另外一个女人才不得不娶她,她心里就没有半点欣喜之意,仅剩下漠然与厌恶。
当初她喜欢他,喜欢到三界皆知,所以当他亲自到云霄殿请求天帝赐婚后,众人都只道她终于心想事成。随后,圣旨即到,她若抗旨,便会连累暗夜神族,只能沉默着任由族中为她等备婚事。
“夜真大人。”
纤细柔弱的身影突然踩着祥云从天而降,“噗通”一声跪在了八部天龙之前,迎亲的队伍堪堪停住,夜真缓缓抬头,便瞧见洁白的祥云上跪着的司木之神染笛。
“笛儿,你怎么来了!”
少女白裙垂地,如墨的乌发柔软地垂落在身侧,眸中含泪欲泣,像极了大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看见她的霎那,墨寻原本黑如锅底的脸色顿时便化为了柔情似水,也不顾诸神的目光,直接跳下婚车将她扶进了怀中。
“墨寻大人,笛儿知道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笛儿本想在默默给大人送祝福之后,便去潜心修佛了却此生,终生再不来打扰您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惹人万分心疼,“若不是笛儿怀了大人的孩子……”
因此时神女们已经停止了奏乐,少女的声音又格外激动的缘故,在场诸神几乎都听到了那句话。
“当真?”在瞧见染笛再度点了点头之后,墨寻也不顾周围越发诡异的气氛,竟直将她抱在了怀里开心地转了两圈后才抬头目光似刀地看着夜真,“总归我不愿意娶,你不愿意嫁,依我之见婚礼就此取消,回头我再与你一同去向天帝请罪。”
夜真冷笑:“千万年来,从未有人胆敢违背天帝的旨意,你可知若我们前去吿罪,很有可能会死在当场?”
“我当然知道。”墨寻安抚似地拍了拍染笛旳肩膀,语气越发凉薄,“你不是喜欢我吗?去请罪的时候你就说是你突然不想嫁给我了,把所有的罪揽在自己的身上便可,我不能让笛儿的孩子没有父亲。”
这是她的婚礼,本该是一个女子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可是她的良人口口声声都是要用她的命去给另一个女子一个交代,夜真微微扬唇,险些笑出眼泪:“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她素来如此,越是伤心便越是不动声色。她刚刚语罢,墨寻的声音便越发冷了几分,“我到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那恭喜你,终于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夜真侧头微笑,任谁都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而她露于广袖之外的手,更在此时放在了腰间,似要拿出什么东西的模样。
“笛儿小心!”也就在察觉到她动作的同时,墨寻立马将染笛拉到了身后,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从不离身的后羿弓,对准了夜真。夜真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察觉左边胸口猛地一痛,她下意识低下头,便瞧见她熟悉无比的后羿神箭已经没入她的身体,鲜红的血更是顺着伤口滴落在她缀着东珠的精致绣鞋上。
而诸神这才发现,她原本放在腰间拿东西的手上,此刻正静静地躺着一块墨色的月牙形玉板。
那是最早暗夜神族和龙族定下亲事的那天,还是少年模样的墨寻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不过是想在恩断义绝的时刻拿出来还给他罢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墨寻略有愧色,但在听染笛说也许暗夜之神死了,便可一劳永逸后,他再度漠然地对她举起了后羿弓。依旧还是快准狠的一箭,然而这一次,却仅在半空被一道华丽的剑光碾压粉碎。
“你居然敢伤她!”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威压,玄衣墨甲的男子从天边由远及近。
夜真忍着疼拔出胸口的剑,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却被堪堪赶到的栩光扶住之身子。
“这个时候,我记得你应该在战场……”她抬眸,便瞧见了他身上血迹未干的熟悉墨甲,和那张冷漠俊美的脸。栩光没有应她的话,只是一手扶着她,一手直接扬起数道光刀直接挥向了企图带着染笛退后的墨寻:“这是本帝君替师妹还给你的。”
整整七七四十九刀,没有一刀落空,鲜血很快便从墨寻的喜服浸出,染红了染笛的素衣白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她泼了多少脏水,若不是她顾及早些年与你的姐妹情意,你以为你还能出现在这里?”栩光凉凉开口,而后眸光一黯,从染笛高高隆起的腹部扫过,语气轻蔑道:“未婚苟且,若你们还有一点身为神的自尊,早就应该一头撞死在南天门了。”
此番混乱悉数落进不远处诸神的眼中,可却无人胆敢站出来指责栩光出手伤人。
虽然如今天界以天帝为尊,可三皇五帝却依旧有不容小觑的影响力,更何况身为炎帝的栩光还是这当中最强大的一个。他想护着的人,自然无人敢动;而他想要惩罚的人,自是无人敢救。
“夜真,这糟心的亲不成也罢。”在替夜真暂时处理好伤口之后,栩光方才抱着她缓缓起身,“本帝君会亲自去向天帝说明缘由,相信陛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那些罪有应得之人。”
语罢,再不管墨寻两人是何表情,便直接踩上金乌带着夜真直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