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一彼,尤此身,蛊惑世世苍。
万花镜,琉璃光,轻轻一世,问悲欢。
据,中南国,云镜州,仙梦市宗教局,藏书馆中最古老神秘又珍贵的古神卷上卷记载,云镜州本为上古神境,仙梦市则为神都,都城建在如今的蜃楼山上,美丽繁华,热闹非凡。
至于为何沦为烟火凡地,因为没有下卷记载,自古以来官方也一直闭口不提,所以一时之间,促使好奇之心四起。为了自娱自乐满足好奇,古代说书先生和民间百姓,自发性开启了自给自足模式。杜撰出了很多云境州后来沦为凡境的故事版本,世代在大街小巷口口流传。有的说,是因为都城主神得罪了天神之主而被贬;有的说是,被妖魔屠城毁地灵;有地说,是都城主疯了魔自废神根堕落凡尘。总之就是一直众说纷纭,没有统一口径。
最后流传至今,传成了;神地历劫,魔物镇封。据说还把蜃楼山立为禁山,24小时有军队监控把守。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因为年代久远,资料线索缺失,无从查起,也就无法定论。外界一直无从得知,政府更是置若未闻。只是对外称蜃楼山是原始自然保护区,猛兽成群,毒物丛生,异常危险,为了广大市民安全着想,禁止入山,违者轻者有巨额罚款。重者,要么葬身野地要么,有牢狱之灾。
凌晨四点,整个中南国境内除了南部的云镜州,天幕已渐变成了黎明降至的群青色,其他地区的天空依旧还是被黑暗完全笼罩。 而云镜州内,数仙梦市黎明来的最早,太阳升起来的地方,就是蜃楼山方向。这山,山顶上有个一望无际的沼泽湖地,太阳平常就是从这湖地边上,升起来的。而此刻的沼泽湖地内————
蛋黄色的太阳,浅浅地挂在,雾粉色的天接线上,慵懒地蠕动着,一点,一点,慢慢爬染进了,奶白色的天幕里。橘粉色的阳光,像泼墨般,星星点点地,缓缓洒落在了雾粉色的海洋里,渐渐晕染开来。海面上顿时出现了金红色的璀璨波澜。粉的柔心,红的醉梦,金的眯眼,黄的明思,白的沁神!静谧而美丽得如神仙画卷般,美得过分离尘,看久了挪不开眼,仿佛能迷人心智,夺人魂魄。
"咕呱!"
“啾啾,噗嗤,噗嗤!”
“呱呱!”
一声脆亮的蛙鸣划破了这寂静而奇丽的画面,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和振翅声,还有一个颇为冲击画风的鸭叫声,紧随其后,撕碎静谧的空气,荡漾开来。闻声看去,碎钻般明蓝见底的浅湾处一个麻麻赖赖的大礁石边上的如拳头大小的低洼里,蹲着一只同样是麻麻辣辣的褐色小癞蛤蟆,石尖上趴着一只毛光水亮的大肥白鸭。它们都伸长了脖子抬着头,睁大了眼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顺着它们目光方向望去,醉人的粉海里,飞出了一群白露,一阵微风吹来,金红色的璀璨波澜仿佛活了般摇曳翻腾,仿佛在捕捉急急飞跃出的白露,瞬时,银白色的浮光掠影和金红色波澜交辉相应,仿佛粉海挂纤云。
“咕呱咕呱,咕咕呱!”呱呱,呱呱,呱呱呱!”不知怎的,突然就响起了蛙鸭二重奏,聒噪刺耳,画面感一下子就违和突兀起来,莫名地让人心烦气躁。
“啊,啊啊啊!停停停!败笔,败笔,这特么是个什么声音?怎,怎么,么会,会……有,有……青蛙叫,鸭叫?而且这貌似是家鸭和田蛙的声音呀,这不是原始仙境无人区么,怎么有这些俗物,来,潜伏了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真是辣耳朵,感觉就像女神是个大粗烟嗓子一样,煞风景。兔崽子们,给我滚起来,把它们逮来炖了,别让他们祸害我的完美的大云州,天海梦境,宣传片,就收尾了,不能出错。快快快,别磨叽,再磨叽,信不信我跳起来挨个踩烂你们帐篷,看你们怎么偷懒。”
浅湾不远处的对岸小坡上传来了沙哑,凄厉而又凶燥的中年男声,寻声望去,小坡上有五六个深草色的露营帐蓬,不仔细看,帐篷的颜色和草坡颜色融为一体,分别不出真假,更看不到里面的人。此刻一个深草色的圆肥小人迅速爬出帐篷,快速地围着几个帐篷跑来跑去骂骂咧咧,上跳下窜掀帐篷。
“总编,现在才凌晨四点多,不着急,不要急,这就起来找,您高抬贵手,别掀我们帐篷,现在沼气也最毒,都没出被窝呢,还饿了七天了,防护装备又没穿,暴露在空气里,三分钟就能暴毙而亡吧!这还不算,这地方离市区太远,又是原始无人镜,指不定有啥吃人野兽,说不定等单位派人来收尸,都找不到尸首,死无葬身之地呀!哇哇哇,住手,住手,好可怕,别拉,别拉,我这就起来,马上!马上,立刻,零秒…”
“对呀,对呀,老大,行行好,我们才23岁,还没结婚生子,女孩子的头发都没摸过,不想这么早香消玉殒呀!行行好!”
“对对对,我更惨,我独子,单亲家庭,还有残疾麻麻等我养老送终呢!”
“对呀,对呀,我想报效国家的梦想没实现,不能死!”
”我想当主编的梦想没实现,死不甘心”
“我想………”
随着一个帐篷的飞边敞,一个清亮慵懒的年轻男音开了头,几个年轻男孩的哀怨求救声附和着,呜哩哇啦炸裂开来。
“别,死了,死了地,叨叨叨。立马给老子,滚起来。为了今天我都守了三年了,局里为了今天都等了六年了,今天没有个交待,大家一个都别想好过。
还有,我看吃人野兽恐怕没有,蚂蚁蚊子鸟倒是多,搞不定这个记录宣传片,蜃楼山的旅游开发项目也要泡汤。来之前你们领导没给你们说么,你们背负的是什么责任?
这个“天海梦境”纪录宣传片可是一个振兴云梦市的招牌,名片,拍得好顺利拿到旅游项目开发权,就可以一绝骑尘,从全国倒数第一成正数第一,让全国人明对我们大仙梦市刮目相看。市历史文化局联手气象局和地质局的六年研究表明,今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奇观,如果失败了,我们等于背弃州长,市长,中央,和云镜州,仙梦市民的期望,我们都得成为千古罪人,死不足惜,不如全死在这里喂鸟,喂蚂蚁,蚊子好了。
对了,你们还配怕死,怕个鬼,你们这帮小畜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高手低,天生性好吃懒做,习惯性混吃等死,死在这里还算是光荣殉职,年轻有为,便宜你们了。
真不知道高局为什么选你们跟我来,拖我后腿,一群废物,耽误我进度,妨碍我辉煌。
还有,王蚩阳,你一个组长,别危言耸听,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给老子快点出来,别光说不练假把式,我要拆你帐篷了!”帐篷外的肥圆小人气得边跺脚,边加快手里速度力度“嘶啦嘶啦”拆帐篷。
“得嘞,您说的是,兄弟们,快点起来证明他是错的,桥底泥不知塔间风,干就对了,滚起来吧!总编,您流鼻血了,头盔要不要了,我还有个新的?回您帐篷擦擦鼻血,吃点解毒药,歇歇吧,我带他们去找!”
话音刚落,从第一个塌下去的帐篷里坐起一个同色的高大修长的矫健身影,手里还拿着两个透明轻薄的智能防毒头盔,边说边递了一个给在他边上,仍旧忙着暴虐地对其他帐篷上下其手的肥圆中年男。
肥圆男听了立马抬手摸了一把鼻子,凑亮处看了看,果然一手血,“啊”了一声突然就倒地不起。
“哇哇哇,王少,这暴躁肥叔咋啦?怎么倒下了,不是像你说的突然中毒暴毙了吧?”
紧接着从塌掉的帐篷边旁边的帐篷里又钻出来一个矮小武装到位的同色绿影,哇哇叫着嚷着跑到倒在地上的肥圆男身边,从地上捡了根和他拇指般粗细的小树枝,对着人家身体不停地戳来戳去。
“王少,白町,咋啦咋啦,我们来啦?”
“我了个去的,肥叔好像挺尸!”
“哇哇,咕哇,咕哇,哇哇哇哇!”
“妈呀,别叫,瘆人!”
“咕咕,…”
“有病,闭嘴,啊啊,别踩我脚,啊,痛……”
五六个男孩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着终于都爬出帐篷,说话声朝着他们走来,全部着装整齐武装到真空!
“你们别吵吵了,都给我闭嘴,消停下,大清早的,吵得脑瓜子疼。”王蚩阳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怒吼道。
吼完看见蹲在地上的白小町,自顾自的,拿着小树枝,兴致勃勃地对着地上的挺尸戳来戳去,玩的不亦乐乎,抬脚就往屁股上踹去。
“白小町,你别戳了,他是晕血昏过去了,小心一会儿戳醒了他赏你个大嘴巴子让你变猪头,真让你在这喂鸟喂蚂蚁!”
白小町,被踹趴在了面前的肉堆上,撇撇嘴转过头刚想张嘴,看到王蚩阳已经钻进了自己的帐篷,爬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换个姿势,继续戳。
“ 还有,你们四个别愣着,赶快把他抬进去喂点解毒剂,扔帐篷里关起来,要不然他真就殉职喂蚂蚁了,回去真交不了差哈。”王蚩阳突然从帐篷里伸出食指指着围站在白小町身后,整齐地排列着的,四个看起来比王蚩阳更高大健硕的男孩,嘱咐到,说完立刻缩回了手。
“是,王少。”四个人头也没回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完就围绕着肥圆男头和脚,分两头站开来,一头两个人。齐刷刷地伸出双手弯下腰,就要去抓地上的肥腿肥胳膊。地上的白小町拿着小树枝,此刻在不停地戳着肥圆男圆滚滚的肚皮。
“还有,安置好他后,你们四个人分两组行动,一组去找水源和柴火;一组守营地,检查统计下剩下的物资,跟局里报备下情况,让他们准备安排救援。等这些都忙完后,你们一起挖个坑,升起火堆,架起锅烧起水等我们回来。”
背后又传来王蚩阳的声音,他们四个动作停了下来,迟疑地抬起头歪着脑袋,相互看了看,不等他们开口问,王蚩阳接着说到。
“今儿个,小爷让你们开开荤,给你们露一手,做个癞蛤蟆天鹅肉汤。喝了七天白开水一样的吊命营养液,兄弟们肠子都生锈了吧,哈哈!剩下的跟我走,白小町,让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那对猪蹄子,快点跟我走,戳醒了他这头肥猪僧,我们还有好日子过么?”
王蚩阳边在自己塌掉的帐篷里,用身体撑着蓬布撅着屁股,像条蛆一样爬来爬去,边埋头翻东西,边安排叮嘱其他男孩做事。话落正好翻到一个手持的长柄自动伸缩捕捞网,刚从帐篷里歪着脖子伸出头就看见白小町还在戳肉堆,爬起来一个利落的转身抬手轻触,白町小小的身体就整个一坨被他捕捞在网兜里,连拖,带拽被地被他拖着朝粉色的沼泽地走去。
“好嘞,王少!谢,王少!”
四个大高个,听了后,都咽了口口水,相视一笑后,又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不过这次声音,明显比之前亢奋了许多。低头,下手,猛地托举起肥圆男就超那顶大帐篷边跑去。独留下一个,个子比白小町稍高身材却差不多的男孩子,安静地现在原地。
“啊啊啊,哇哇,王大魔头,你放开我,我自己有脚,我自己走,要毁容了,住手,别拖”白小町咒骂着,挣扎着想要爬出网,但王蚩阳走的很快,拽的很紧,根本挣脱不了。
看着王蚩阳把白小町拖走了,这个男孩安静利索地快步跟在他们后面,抢过白町手里依旧紧握的小树枝,对着骂骂咧咧的白町就是一顿猛戳。
“李茂月,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白脸,死娘炮,你再戳我我,踢死你。哇哇哇啊啊啊!救命,王少,我不敢了!”
看他依旧不依不挠嘴不饶人,他口中的李茂月,安安静静地走过去,小跑起来像踢足球一样的步伐追着白町就是一顿猛踢。
“嘘,闭嘴,再吵鸭子蛤蟆都要被你吓跑了,想死么,你再不闭嘴我就这么拖着,把你拖到沼泽地里喂泥鳅去了,你安静点我就放你出来!”
王蚩阳突然停下猛的一拽,白小町脑门落地,摔了个狗啃泥,同时手指轻触,“咔嚓”两下收回了网兜。
“哎呦,哎呦,疼疼,不敢了不敢了,王少,好的,好的,我这就,闭,嘿嘿,看我怎么收拾你个小……啊”白小町哼哼唧唧地左手摸着脑门爬起来,脑袋一斜就用右手快速去抓李茂月的头盔。
“嗯?你再闹,试试?”王蚩阳说时迟,那时快,左手握杆,右手飞快地抓住白小町右手就使了一招半擒拿,左手网兜立马罩上去,一下子就把白小町半个上半身给全罩住了还不到底,尖网还有空隙。
“疼疼疼,不闹了,好…我”白小町叫着弯下腰,左手抱头求饶起来,这下网罩直接罩到了白小町的屁股。
“闭嘴!”王蚩阳冷厉地吼了句,收会网兜,推开了他。
“是!”白小町像小兔子一样迅速朝着前面的粉色芦苇林里冲去。
打闹声回荡在空谷里,渐渐消弭在耳际,他们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最后随着风吹芦苇叶的沙沙声,消失在沼泽岸边的茂密的两三米高的粉色芦苇丛,或者说是芦林里也不为过。
因为最高的芦苇粗壮异常,高的异常,有他们的手腕粗,三人般高,说树也不为过,所以茂密成片称林也名副其实。他们慢慢走向深林处后,过了好半天都没动静,一片祥和。
而这时,扭着脖子瞪着眼看了浅坡半天的一蛙一鸭,隐约好像觉察到了异常,它们发现离自己最近的岸边的芦苇突然无风自动起来,蛇形一样窸窸窣窣朝着它们迅速围过来。扭正僵硬的脖子的瞬间,蛙,鸭,四目相对,遭电击般瞳孔闪电炸震双击放大,终于回过神来。
“咕呱,咕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消停了许久的,二重奏再次突兀而又亢奋地彻云霄,节奏里有股说不出的惊恐和悲愤。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嚓嚓嚓,哗啦啦…”啊哈哈哈,哈哈,王少,鸭子蛤蟆我都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快快,快过来。“扑咚”救命,王少,救,救我!”
白小町瘦小的身体灵活迅猛地穿梭在芦苇从中,离浅湾越来越近,闻声边冲边抬头四处看去,看到大肥白鸭趴在礁石尖上,惊喜地喊叫着一个猛冲,直接狠狠扎进了浅湾里,飞溅起大片泥水花,吓停了聒噪烦人的二重唱,吓得小癞蛤蟆“嗖”的一声一头扎水里不见了踪影。留下礁石尖上趴着的大白肥鸭,失声地伸着大粗脖子,瞪着大眼,失神地俯视着泥水里插着的白町。
注意到热辣的眼神,白町忘记了哇哇乱叫,仰着脖子抬起头顺着视线角度看过去,仰视到了白得发光的大白肥鸭,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一人一鸭四目相对间,又是瞳孔地震,呆愣在原地。白小町咽了下口水,脑子里,迅速而贴切地回旋起一个词,“乐极生悲”。
“窸窸窸窸窣窣窣窣,沙沙沙,咕咚,哗啦啦,咕哇,呜呜,嘤嘤嘤,呱哇,咕呱,呱呱,哇哇哇,哇哇哇哇!快扔,快走,窸窸窣窣,沙沙沙……”刚安静下来的空气中,又传来芦苇叶的摩擦声,落水声,婴儿啼哭声,女人的呜咽声,男人低哑含糊的焦急催促声,芦苇叶的激烈摩擦声。
鸭,人,寻声迅速转头望去,看见里浅湾不远处的左岸有一对猫着腰迅速钻进芦苇林里的夫妇,背影看起来衣服都是泥土草叶,脏破老旧,瘦骨嶙峋,佝偻不振,应该是附近山里的农户。看起来病弱的身体,行动起来却异常矫健敏捷,眨眼的瞬间就消失在眼前。
“嘤嘤嘤,哇哇…嘤……咛”人,鸭,转念的瞬间,眼角遗落的地方,一团褐红色肉糊般被粉白色肉带缠着的东西蠕动着慢慢沉入翠蓝的水底,褐红色像遇水的墨汁一样,迅速扩散开来,很快染红了大片水面,随着蠕动肉带慢慢松落开来,松松散散地漂浮在水面上,周边溢出一圈圈一层层五颜六色的油光涟漪。
褐色肉糊重心慢慢下沉不见,把周边水面染成猩红色。而猩红色正中的水面,只露出一个黑圆肉粉的小球,和托着小球的两个小棍子,眨眨眼再细看,那分明就是颗小小的婴儿脑袋,和两只小手。
鸭,人,惊恐地睁大眼睛,空洞地盯着,这两只小手胡乱挥舞着在自己脑袋周围咕嘟咕嘟地冒出一串串血色水泡,和一圈圈彩色的油光涟漪,很快水泡越来越少,涟漪越来越少,血色的水面越来越淡,等最后一个水泡破裂之后,脑袋和小手彻底沉入水底,水面空气都变得死寂,连风吹芦苇的沙沙声都没了。
外面陷入死寂,白小町却仿佛被当头重击,脑子嗡一下,炸开了。
“喔,不,不……头,头,人的脑,脑,袋,袋,脑袋,带,带子,不,不对,肠,肠子,不,不,不,不对,这带子是,是脐带?
这肉糊一样的东西是,是婴儿呀,弃婴呀,它要死了么?
会死么?怎么办?我……我……动不了…
小町呀,天海梦境里的粉黛梦云苇,是万千血肉养出来的呀,海蜃山去不得,粉沼泽地,去不得,会被冤魂索命,恶鬼缠身的。别去呀,去不得呀,背阴债会绝命呀!”
他顿时感觉自己全身汗毛倒竖,背脊发凉,头皮发麻,四肢僵硬,脑子像卡壳一样,麻木而僵硬地机械式运转着,思绪混乱,意识不清,唯一清晰的只剩奶奶临行前的叮嘱,不停地回荡在他脑子里,震耳欲聋。
“窸窸窣窣,莎莎啦啦”“哇,好大一只肥鸭,呀,白小町,你丫的干嘛呢,抓个鸭子还能插泥里装死不出来么,快点逮上那只鸭子,滚出来,大家饿死了,等着开荤呢!”
王蚩阳咋咋呼呼地嚷着,总算钻出了芦苇林站在了浅湾边,李茂月依旧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安静地站他边上,两人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眼前的大肥鸭。王蚩阳看白小町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也不吭声,忍不住恶狠狠地催促他逮鸭子。边说,边笑眯眯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白鸭子,边磨拳擦掌,边吞咽口水,抬手就要递手里的手持捕捞网给白小町。而他边上的李茂月,安静地看着插在浅湾里的,白小町一动也不动。
“肥啾,做甚,还不快飞过来,真当自己是鸭了,想上宴席么?这是何物,怎把境泽之水都浸染得,这般浑浊腥臭了。咦?唔,呕,丑东西,丑东西,唔,呕,呕,要吐了,快走肥啾,呕…”
本来一鸭,一人视线先是惊吓得被迫流转到突然闯入的王蚩阳和李茂月身上,然后三人目光交汇后,又把视线转移到浅湾礁石顶上的大白肥鸭身上。三人目光刚锁定它,又被一个陌生的稚嫩男童声把目光拉到了左岸上,大白鸭也跟着伸着脖子朝左岸上看去。
只见,之前农户夫妇出现过的地方,不知何时从哪儿冒出了个,五六岁的小男童,是个长得神似土豆的小胖墩儿,眯眯眼,大香肠嘴,猪鼻子,大饼脸,小腮帮上,全是小麻子。他穿着粗布古装,拿着一根小树枝戳起一团暗红色肉糊,在水里晃来晃去,边漂洗,边自顾自地嘟囔着。
刚要变清澈的水面顿时,红,黑,灰,蓝,泥,水,肉,被他糊搅成一团,立马就混浊不清,变成泥青色。搅完抬起来一看,是一团连着脐带胎盘的乌青黑红的婴儿尸体,婴儿脑袋上长着稀稀拉拉的黑发,脸上全是褐红色的斑,淅淅沥沥地滴着褐红色的血水。
见状,他小手一挥,小树枝上的婴儿尸体“嗖”“咚”两下,被重重甩回混水里没了踪影,小树枝也从手里滑落到地上。他脚底突然打滑了下,“扑腾“地跌坐在草地上抱怨着,捂嘴,干呕起来,边呕,边转身往芦苇林里连滚带爬地躲去。
“呱呱,噗嗤噗嗤,呱呱呱呱…!”礁石尖上的大白鸭突然振翅狂飞到了,小胖墩肩上蹲着,跟他一起消失在芦苇林里。
李茂月,看了半天,突然发现那根小树枝跟自己手里拿的很像,低头一看,手里什么也没有了,忍不住轻轻推了下王蚩阳,“王少,这是拍电影么,那个小胖墩儿拿走的是我的棍子,要不要收钱?”
“啊,哈,哈哈!我去,这小混崽子,他长这样还能说被丑吐了,真是能耐得狠,我瞬间觉得饱了,这鸭子都不香了,撑得我想吐。小月,我不等单位救援了,快想办法联系我爸,让他派直接派直升机过来接我,我要回家。白小町你瞎了么,什么水你都泡,现在啥情况,你还赖着不出来,再不出来,你得烂在烂尸泥里了,这你也呆的住,够变态,呕,呕…!”
王蚩阳这才回过神来边嘱咐李茂月,边捂着嘴咒骂着,边看向水里露着个高科技脑袋的白小町,目光都没扫描到人影儿就忍不住弯下腰,打开头盔的透明挡面板,哇哇,呕吐了起来。
“喂喂,白有病,小丁丁,快出来,再不出来我戳你了。快,别装死,快出来,要不然我戳烂你。咦,王少,他好像晕过去了,眼睛都闭起来了,头盔上的生物感应灯红了!还有,鸭子怎么办,怎么跟肥叔交差?”
李茂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左岸边捡回了掉在地上的小树枝。现在正在离白小町最近的岸边上猫着腰,撅着屁股,伸着胳膊,举着小树枝,兴致勃勃地坏笑着边说,边对着插在泥水里的白小町,就是一顿生猛暴戳。戳了半天见白小町没反应,他手上又加了劲儿,转头若无其事地问,边上哇哇大吐的王蚩阳。
“呕,对,对,忘了这是沼泽地……呕,回,我,喔,呕……我先回,回营地去,去叫他们呕,唔,带,带工具过来捞,呕,捞他,你等着,唔,呕…砰!”话没说完就两眼一黑,腿一软,栽倒在岸边,晕了过去。
倒地的一瞬间,手里的网杆向后倒去,“咔”的一下罩住了刚踮起脚尖打算戳白小町脖子的李茂月,他惊了一跳,一跳连人带网跌进了浅湾里。泥水以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覆盖了他大青虫一样扭动挣扎的身体,很快就跟白小町一样只露出个圆形的透明头盔护着脑袋,身体插在了淤泥里,动弹不得。
眼看挣扎根本没用,只会下沉的更快,连呼吸都更费劲儿了,他放弃了,安安静静地抬头看着天空,弱弱地嘟囔道。
“喔呦,太阳好大,真刺眼,救命啰!”说完,两眼一闭,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