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从囚车上拉扯下来,裙摆勾住车辕一角。
拉她的侍女用力一扯,她的裙摆被扯破,麻布的粗衣碎料料角露出凌乱不堪的麻线。脚腕也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撞在木刺上,很快便出现斑斑血迹。
诗悦挺了挺身子,一把甩开侍女的手,碰撞间不小心擦过那侍女的袖口。侍女连忙用力的拍打着袖口,一边拍打,一边厌恶的瞪了她一眼。
她瞪回去,目光凌厉。
那个侍女竟被吓的抖了抖身子,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若说眼神能杀死人,她早就死过几百回了。
那些仿佛在看蝼蚁的眼神。
那些将她视若无物的眼神。
那些充满嫌恶甚至是憎恨的眼神。
十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这样的眼神下生活着,早已淡然。她也反抗过,她也争执过,到头来只会换来更多的谩骂和嘲讽。
沈常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看好戏般的抚了抚眉头。身边的侍女给她递来一杯茶水,飘渺的雾气从瓷杯里腾腾升起,很快就消散在空中。
她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侍卫。
侍卫会意,将一样东西拖了过来,那东西的底部蹭着地面的小石子儿,发出参差凌乱的沙沙声。
唐诗悦心中一冷,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收回了目光,那侍女如释重负般狠狠喘气,诗悦脑子一空,头晕的快要站不住脚。
那是她娘亲的棺材。
她才发现已然到了万丈谷。她飞快的跑了过去,还没跑几步就被人死死拽住。
拽住她的两个侍卫冷哼一声,对即将发生的好事儿有了极大的兴趣。
在她如炬的目光下,沈常合走到棺材前,用绣着芍药花的丝帕紧紧捂住鼻子,眉头皱起,却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她微微欠起身子,准备打开棺材盖。
方才给她递茶的那个侍女走了过去,在她耳边轻语:
“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莫要脏了您的手。”
沈常合摇了摇头,将那棺材打开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惨烈,白溪生前修为很高,即使是去了几年,尸身也依旧完好无损,面上微微有些红光,竟像是只是睡着了。
沈常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嫉妒,竟连死了也要死的这般干净。
她的手紧紧捏了几下丝帕,唤来侍卫将白溪的尸身取出,放在悬崖边上。
诗悦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来,可还是被那两个侍卫死死箍住身子,动弹不得,风划过她的脸颊,像是刀子般凌冽,一寸寸剜过心间,摧毁她最后一道防线。
除了诗悦和两个侍卫,其他人慢慢退了下去,山谷中传来干巴的鸣叫声。
一道黑影从她头顶划过,而后又出现了一道,它们凄厉的鸣叫着,似是哀嚎,却又似是血腥的讯息。
两只秃鹫在空中缓慢滑行,离地面越来越近,她甚至看得到它们眼中贪婪的光,那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伤。
沈常合竟是要秃鹫吞食了白溪的尸身。
她竟是如此也不放过白溪。
诗悦奋力反抗着,却得不到丝毫响应。
风声回荡在山谷里,呜咽四起。
是不是所有的忍让都没有结局?
是不是所有的道路都没有终点?
是不是就算再无辜,也还是会被人摧残?
那我的黎明,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