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微微亮,我被门口的一阵争吵声吵醒。等我侧耳倾听一会,心叫不妙,小胖和阿北的家人找上门来了。连忙穿上衣服往外走,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大家看到我出来,齐刷刷的看向我。
小胖的奶奶一个箭步冲过来,抓着我的肩膀就问:“浩子,昨晚大栋和阿北一晚上没有回家,他们去哪了?”
我看到一张满脸皱纹憔悴的脸庞,双眼布满血丝,头发都没有梳拢,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满脸写满了担忧和期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身后的阿北家人也是一副憔悴样,看来,他们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了。
小胖大名叫林大栋,比我大一岁,我们两家住的非常近,就隔了两条街。他是家里的独子,她母亲嫁过来七年才生的他,可生完他的第二年,不幸生病死了,扔下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他。为了开枝散叶,他奶奶又给他找了个后妈,可惜这个后妈这么多年也没有再为他添个弟弟妹妹。他父亲有三兄弟,结果生了七八个姑娘,就是没有一个带把的,所以小胖就成了家里老爷庙的旗杆,那是独一根啊。
林奶奶只有这一个孙子,从小宠的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掉了,从小当宝贝一样养着。由于从小吃得好穿得好,他长得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健壮,成了村子里唯一的小胖子,小胖的外号也就这么喊了下来。他们全家都是以打鱼为生的,以前打了鱼,他父亲兄弟几个翻山越岭去镇上售卖,后来我妈在村里收鱼,就和我们家做起了生意,我和他也就这么认识了。村里有个老先生,三年前从镇上的学堂退下来,晚年在家收几个弟子,赚点烟酒钱,我和小胖同时在他的家里启蒙读书,慢慢的也越混越熟,到后来称兄道弟。后来阿北来学堂打杂,我们三臭味相投,捉弄过先生,欺负过小孩,往茅坑扔过石头,也偷看过大姑娘洗澡,简直成了村里的三害,还相约十八岁就结拜为兄弟。
所以他家里人能急成这样,我完全能理解,可我又不能把遇见鬼的事说出来。如果他们不相信,我很难解释。如果他们相信,我怕他们失去最后的希望。
我想了一下,只能说道:“昨天傍晚我们上山,后来天暗了,我就去我大伯的道观里,他们俩说要去挖笋,去哪挖我就不知道了!”
无论他们怎么问,我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吵吵闹闹又是好一会,人才散去。
吃完早饭,我想着要去爷爷家,我哥却笑嘻嘻的不让我出门,我从钱盒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扔给我哥“闭上嘴,够了吧?”
我哥都惊呆了“你哪来的?”他本来想敲诈我几个铜币或者不值钱的纸券,哪想我直接给他一块银子,他一年的零花钱也就这么多。
我哥小时候也上私塾,后来去镇上读了两年书,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夫子上家来说是浪费钱。我妈气个半死,也只能作罢,现在在码头帮我大舅收鱼,只收最好的鱼,然后存入地下冰窖,等我大舅来,再装冰打包运走。不过他干活捞不到钱,我妈定期给点零花。我是家里最小的,只要村里的老夫子夸奖我,我妈就会给我钱,出手一点也不小气。
“这你别管,就说我能不能出门吧?”
“这......你是打算彻夜不归啊?这钱我可不敢要啊,我腿还想要呢!”
“你放心,天黑前我一定回来,这是我一个月的封口费,我腿也不想丢!”
“那行,你先告诉你去哪?”
“就去爷爷家,啰嗦!”说着,我已经拨开他出门而去了。
我爷爷一辈子住在山脚的老房子,三间泥瓦屋,还经常漏水,我爸几次想要修缮一下这个房子,也给换成土砖房,我爷爷都不许,说黄土埋到脖子了,浪费那个钱干啥?所以缝缝补补住了一辈子。我奶奶在时,家里家境不好,等家里稍微有点起色,她却生病走了,本来也不是啥大病,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痛,可我们村的野医生看了好几天也没看好,反而疼的满地打滚,大伯和爸爸抬着担架把我奶奶送去镇上的药堂,但是将近两个时辰的山路,送到时人已经不行了,就这样撒手人寰,气的我爷爷将村里唯一的医生打跑了。几年前村里修路时,我爷爷把积蓄都给捐了出去,现在我们村到大桥镇上,有了一条能走马车的大路。
爷爷今年七十了,本想风风光光办个七十大寿,几年前一次感冒却让这个本来看起来很硬朗的老头就这样倒下了,这几个月更严重,每天躺在床上,上厕所得有人扶着才能起来。
我一进门,看见爷爷家隔壁的张婶正在打扫卫生,她看到我进来,向我打招呼:“哟,小浩来啦?你爷爷刚吃完饭,在那鼓捣木鸡呢,去陪他说说话。”
“婶子,又麻烦您了!”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你妈帮我不少忙,婶子应该的。”
我掀开门帘走近内屋,爷爷正坐在床上,手里用小刀刻着一个木鸡,看到我进来,连忙把东西放下,非常高兴的说:“大孙来了?快过来坐爷爷身边,哎呀,还是你小子有良心知道来看我,爷爷没白疼你。”
我过去坐在床沿上,拉着爷爷的手说:“爷爷您好点了吗?您在刻什么啊?”
“爷爷闲着没事,随便玩的,前几天听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就是感个冒,没事。您看,这不生龙活虎的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爷爷,这几天我大伯来过吗?”
“他每天要做功课,上下山又麻烦,我叫他少下来,这里又不是没人照顾,他却总是不听,这不,早上刚来看我,还给我带了桔子。”
我随口说道:“他走了那么多年,肯定是想补偿您嘛。哎,爷爷,您说,我大伯走了三十多年,您怎么确认回来的就是我大伯呢?”
我只是顺口说的,没想到爷爷瞬间板起了脸,气的一吹胡子,指着我说道:“你在说什么瘟话?啊?他就是你大伯,是谁在那胡说八道,看老子抽他大嘴巴子!”
我吓得赶紧站起来,爷爷从没有向我发过火:“爷爷您别急,我就随口问问的,没人说这话,以后我再也不说了,您消消气!”
爷爷直勾勾盯着我看,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叹了一口气:“大孙,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你知道了什么?”
我一惊,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大伯的身份果然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