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啊,给你们讲一个真事!二狗,你给我坐好了,小心我给你一板凳。”林爷爷呵斥着上来揪他胡子的小孙子,然后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话说村后馒头山上啊,一百多年前有个古井,这古井长在山顶,本就十分稀奇啊,更奇怪的是这井里的水啊常年不会枯竭,那是打多少有多少,打上来的水那叫一个清甜,能治百病呢!端的是一口神井啊。”
才说了两句,他端起旁边石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大口。他的孙子忙拿起旁边的毛巾,学着他往常的样子,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他高兴的将孙子放在腿上,继续说道:“这有一日,来了一个游方的道士,发现了这井,那是不肯离去,就在井边上盖了一个道观住了下来。没想到,有天雷雨交加的夜晚,飞来一条龙,住进了井里,从此啊这一人一龙就成了邻居。道士每次下山前都嘱咐这龙,说我走了,你受累喷把火把饭烧了,等我回来可以一起吃,龙答应了,没想到给烧的是稀饭。又一日道士下山,又叫这龙过来烧饭,这次说肚子不舒服,让烧稀饭,结果龙给烧成干饭,道士大怒,说龙是成心的,于是打了起来。这龙道行浅,就被赶走了,临走它气不过,把井毁了,道士一看,井没了,也离开了,现在这山顶还留着破道观呢!”
炎热的夏天,晚饭后,天光还大亮着。村口的池塘边堆满了纳凉的人,享受着难得的余暇。胡子花白的林爷爷躺在躺椅上,手中摇着蒲扇,周围围满了听故事的小孩。
“胡说八道,我大伯就在道观,那道观明明被和尚给拆了,老头还说真事。”我和两个伙伴站在稍远的大树下,听着林爷爷在那忽悠小孩,我悄声的和旁边的阿北说:“也就骗骗这些留着鼻涕的!”
听到这里,小胖上去调侃林爷爷:“大爷,您说那道观边上真有一口井?”
林大爷一看我们三个村中祸害,斜着眼说:“不信自己去看看,就怕你们没这胆!上山喂了鬼!”
“这山上有鬼啊?”阿北也在一旁问道。
“那能有假?村北阿南昨晚上山,让鬼给撞了,这会可起不了床了!”
我扑哧一笑:“南哥是让傻大个给敲了一板,走吧,别听他瞎说了!”
我们已经是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了,林爷爷的故事早就听腻了,以为今天讲个新鲜的,没想到是老头刚编的,顿时索然无味,打算离开了。
小胖边走边说:“哎,要不我们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远!天黑前一准能回来!”
我没什么兴趣:“你还真信那老头胡说八道啊?”
阿北也说道:“那就上山挖红薯去,顺道去看看,怎么?你真怕啊?”
他俩一人一句,给我架那了,推推搡搡中,我们三个向山上走去。
我们仨从小在栖凤村长大,对村后的馒头山,那是最熟悉不过。往日里挖红薯,偷桔子,玉米田里坏人好事,嘿嘿,没有我们哥仨不踩的庄家! 这会天都没黑,上山也不算什么大事。
老天爷就像是我妈的脸,前一秒阳光灿烂,后一秒就阴云密布。哥仨才走半山腰,就这一会功夫,天上居然聚满了乌云,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眼看上山是不可能了,等天黑了,这山上豺狼虎豹,有的是吃人的家伙,趁着还没下雨,我们赶紧往回走。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天一暗,下山的路就不好走了。路过竹林子时,为了省时间,我们不走竹林里蜿蜿蜒蜒的路,直接从林子中间穿过去。哪知林子里起了雾,视线更差了,走了小半个时辰,还在竹林子里绕,这真是见了鬼了。
我们走的是又累又渴,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找了一块石头,三个人就坐了下来。
小胖捅了捅我的胳膊,问我:“浩子,我们是不是被鬼打墙了,我爷爷说这竹林子里吊死过沈寡妇。”
我和阿北都哆嗦了一下,阿北疑惑的道:“沈寡妇不是跟人跑了吗?”
我拍了拍阿北的肩膀,想安慰一下他:“你别听胖子胡说,我们和她无冤无仇的,害我们干啥?走了,说不定马上就出林子了。”
他俩站起来,小胖追着说道:“这林子才多大,不可能这么久还没走出去嘛,哎!等等我!”
“等等”我停下脚步,示意他俩别说话:“这前面怎么会有条路?”
我们正疑惑,阿北突然转身,“嘘~你们听,有什么声音?”
我们三个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只听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远方传过来,越来越响,慢慢的,似乎前方有人影闪动,我赶紧攥着他俩蹲下来,茂密的草丛,挡住了我们的身体,这时天空一声闷雷,一道闪电照亮了周围。
远处只见一队人从雾中走了出来。前方四个青衣小吏,头前两个举着囍字牌,另外两个一个正敲着锣,另一个吹着唢呐,后面跟着两个青衣小吏,抬着一个红色的花轿子,一颠一颠沿着路往这边吹吹打打的走来,他们身前都挂着大红花,夜色下看不清他们的脸。
娇子旁边还跟着一个老太太,穿着大红的旗袍,头上戴着一排的纸花,惨白惨白的脸上,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大黄牙,边走边往路上撒着铜钱。
看着他们慢悠悠朝这边走来,但实际上速度却奇快无比,眨眼的功夫,就来到我们藏身的路边,在我看来,简直是飘过来的。正到我们前面,那红衣老太太朝着轿子大声喊:“小姐,雾大难行路啊,不如就地休息一下吧?”
说着,整个队伍就停了下来,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动,就像被定在了那里。
我一口气憋住,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什么动静都不敢发出来,默默地盼望着她们赶紧离开。这气氛太诡异了,谁家结婚不走大路,竟然走山间的小路?还是往山上而去的,这山上哪有人家啊?
他们定那里不动,我们也不敢动,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下去,都不敢用手去擦,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我心想:这山上真的有鬼啊!林大爷诚不欺我!
阿北轻轻点了我一下我的手,我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咽了一口唾沫,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指了指前面的人,用口型告诉我:“有~鬼~”。我往前看去,那些青衣小吏都垫着脚后跟,只用脚尖着地,这下更确定了,心里祈祷着满天神仙,阿弥陀佛!
还好他们没有停留很久,貌似也没有发现我们,过了一会,只听轿子里一声清脆悦耳的“王妈~走吧!”整个队伍像被人按了开关,吹吹打打的又往前走去。
等完全看不见他们了,我们仨才从草丛里出来。阿北赶紧去捡地上的铜钱,开心的对我们说:“嘿!你们看,还有银子!”
“你疯了,这钱你也敢捡?那是鬼使的银子!”
“是啊,阿北,赶快回家吧,万一他们回来怎么办?”
“你俩别说风凉话,你们不愁吃穿的,我哥娶媳妇需要银子,我爹在码头扛包,一天才二十文钱,我管这是不是鬼使的银子!”说着,还往娇子的方向追去,路上不停找着地上的碎银子,塞进腰间。
我和小胖无奈,跟了上去。阿北说的也是,他家里确实缺钱,平常要不是我们俩给他拿点肉,他过年都吃不上一顿肉,看着地上的钱,忍不住也情有可原。
这天上是只打雷不下雨,空气焖沉的让人不舒服。阿北又往山上走了一段,我赶紧过去拉住他:“行了,回去吧!天都完全黑了!”
谁知,他呆呆地望着前方,没有反应,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路的尽头,有一个楼牌,里面看上去有个镇子,镇子里张灯结彩,远远看去,一片灯火辉煌。
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