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回家后的第五天,不出意外的是,妈妈开始找陆栖的茬了。
即便是已经两年没回过家的陆栖,也还是逃不过这命运般的魔咒。
一大清早,厨房里就响起了剁肉声,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客厅的电视音响声,还有爸妈大声说话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都想告诉她一件事——要起床了。
实在忍不了,陆栖猛地掀了被子起床,面无表情地起来刷牙了。
听到陆栖房门打开的声音,陆妈妈的声音就冲着陆爸爸响起,实则是说给陆栖听的:
“哟,你的懒姑娘舍得起床了,这都九点了,再不起床就中午了!”
陆爸爸没有接话,只「嘿嘿」笑了声。
陆爸爸从来都很宠着陆栖,小时候被妈妈揍哭的陆栖抱着膝盖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时候,每次陆爸爸都会偷偷出门买葱油小饼干来哄陆栖。
但是后来长大后的陆栖,没有很喜欢葱油小饼干,反而不再喜欢任何饼干了。
从小到大陆爸爸没有对陆栖动过手,甚至没有对她大声吼过。
在陆栖的记忆里,爸爸是那个无条件小心翼翼为她好的人,以致于能原谅即使妈妈无理发脾气揍她时爸爸的视而不见。
因为爸妈那一代的婚姻,妈妈家庭条件很优越,爸爸当时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小伙,用通俗的话来说,妈妈那时和爸爸结婚,是下嫁。
所以即使妈妈脾气不好,爸爸这几十年来也都忍让着她,宠着她。有了陆栖之后,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妈妈妥协她教育方式,即使知道有一些确实是不对的。
在陆栖的记忆里噩梦般的那句——
「我不跟你爸离婚,都是为了你。」
足足占据她整个童年。
陆妈妈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每次出门之前必定把自己装扮地精致,甚至会要求陆爸爸和陆栖也要这样做,不能让她「丢脸」。
在陆栖的印象里,妈妈很固执,很严厉,有时候还会无理取闹。
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数学老师打电话到家里告状,说期末考试陆栖的数学只考了八十六分,太粗心了。
挂完电话后,妈妈就随手抽起了刚刚准备晾衣服而放在旁边的衣架,拎起还在埋头吃饭的陆栖照着屁股一下一下地打下去,一边打一边还说着:
“为什么这次考得那么差?”
“为什么不考好点?”
“为什么只有你那么粗心!”
“为什么老师说你马大哈!”
“为什么!”
“你知道我跟你老师很熟吗?”
“以后我的面子往哪儿放!”
还来不及知道为什么就被打得一脸懵的陆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一通电话里的内容。
“哇”的一声在后知后觉的痛感中哭了出来。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
“别打了”
“哇啊啊啊啊啊咳咳咳”
“妈妈咳咳咳求求你呜呜呜”
“我下次咳咳咳一定考好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易敏体质的陆栖还对自己的泪水过敏了。整个脸肿成了猪头状,呼吸道也连带着肿了起来。
似乎意识到陆栖呛得有点厉害了,陆妈妈终于是停手。
“呜~呃~呜~呃”陆栖还在轻声抽泣中,一时没办法消停。
害怕得时不时看着陆妈妈,不声不响中悄悄把自己的身体挪到了墙角里,浑身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哭过之后的过敏中的温度失控的失温,她在不自觉地发抖。
瞥见这样的陆栖,许是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分,陆妈妈放下了衣架,
回头再看了陆栖一眼。
“过来!吃饭!”说着若无其事地拿起衣架晾衣服去了。
而一旁的陆栖起身,却没有往餐桌去。径直快速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锁门。再用力把自己的床挪到门后堵住了门。
一系列的动作,熟悉到让人心疼。
记不起那是第几次挨打了,只是每一次的感觉都是好难过。
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糟糕了,别的小朋友是不是不会这样子。
以前,生病发烧的时候,陆妈妈会说怎么总是不听话看吧生病了,我们那么累还得照顾你。
每到夏天天气太热过敏肿成猪头的时候,上学时候会被同学嘲笑。起初不愿意上学,陆妈妈不问为什么,只一个劲儿地随手拿起工具就开打。打到她愿意去上学了才停止。
后来好多个岁月里的夏天,她都没穿过短袖,长袖的高领衬衫伴随她走过了整个童年。
有一年陆妈妈失业了,情绪不好,记不得是怎么撞枪口上了,她把陆栖揍了一顿后直接关在厕所里。是晚饭时候,姑姑来吃饭把哭得浑身过敏晕了过去的陆栖带了出来。
还有一次陆栖被小伙伴吓得不敢自己睡觉,恰巧遇到雷雨天。陆妈妈以为她无理取闹,没听她的解释,开门直接把陆栖丢在家门外。无论陆栖怎么敲,那扇门就是不会开。
后来是邻居阿姨把她捡回去给她小饼干吃,过了好久陆爸爸下班后才来把她带回家的。
那一夜,她在被窝里哭累了昏睡过去的。
那是第一次,体会到了黑夜的冷比不过心里的痛。
后来慢慢地,陆栖变得很乖很听话。
但即便是这样,刚上初中那年在家里写英文作业时,因为思考时间过长,第一次接触正式英文的系统教育跟不上。
陆妈妈再一次动手了,随手拿起书桌旁的一支毛笔就往陆栖手臂上抽。
不一会儿陆栖的手臂上就肿起了一条条红痕,甚至还有几条红痕伴随着渗出了血丝。
可这次,
陆栖没有哭。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你怎么不哭,怎么不哭!”
“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你,我早就跟你爸离婚了!到时候你就是没妈的孩子,大家都嘲笑你。”
陆妈妈一边打一边说着。
或许是一时的气急攻心,一下她就跌坐在一旁的床边。
陆栖冷静地走过去扶起她,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妈,给我报个补习班吧,英语课我跟不上。”
这时的陆妈妈下意识地抬头看她一眼,突然觉得,
眼前的女儿怎么变得好陌生了,
即使距离那么近,
却感觉怎么都抓不住她。
“好。”
陆妈妈站起来后,便应允了下来。
陆栖点点头当作回应,放开扶着陆妈妈的手,重新走到书桌前继续写作业。
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也没有多看一眼自己手臂上已经慢慢结痂的血痕。
可那鲜红的血痕却重重的刻在了房间里两个人的心里,从那之后陆妈妈仿佛变得缓和了几许,也不再对陆栖动手了。
陆栖顺利地在补习班上课,每个周末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忙碌又充实,她很开心。
-
初二那年,
陆栖执意在离家不到五百米的学校开启了住宿生涯,美其名曰:初三要分尖子班了,她要争取多一点时间学习。
陆家父母听到这个理由没办法拒绝,只能同意了。
只有陆栖自己知道,她只是想离开家里,早一点更好。
中考一眨眼就到来了,
已经身在初三重点班的陆栖早就有了心仪的重点高中——
当然是那所全市唯一一所的「封闭式军事化管理」高中。
只有去到那里,才有理由一个学期回家一次……
——
高中,
陆栖无数个挑灯夜读终是换来了那所她向往已久高中的入场券,
本来以为就那么平平无奇的度过了,没想到会遇到好朋友——张柯。
一段莫名其妙而来的友情,也在莫名其妙的展开……